她有一刻的怔愣,然後才緩緩回過神來,原來自己還被關在那逼仄的雜物間裏。
此刻天已漆黑,屋子裏的雜物在昏黃的光影中像無名怪獸般張大嘴巴,像是要頃刻間將她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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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姑娘,世子和小姐過來了。”倚雲掌着一盞油燈輕聲說道。
“這是幾時了?”蘇淺陌仰頭看她,她身上還帶着室外的涼意,看來是剛剛進門。
“已經過了三更了。”倚雲笑了笑,那笑容裏彷彿帶着點探究。
媽呀,明明自己就只是闔了闔眼,怎一覺就睡到了三更,真是要命!
這時身上傳來陣陣涼意,蘇淺陌不禁大聲咳嗽起來,心裏哀嘆莫不是着涼了,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啊!
她攏了攏身上單薄的衣衫,不好意思地對着倚雲說道:“勞煩姐姐也跟着我受累了。”
“不妨事,不必客氣。”倚雲客氣地說道,“蘇姑娘,你快收拾收拾,這髮髻也散了。”
“哦哦。”蘇淺陌連忙重新整理了頭髮,取出袖中的帕子擦了擦臉。
走往後院的路上,兩旁樹影婆娑,雖是九月了,還有晚開的桂花的香味隱隱飄來。
陸淵並不說話,陸嫣雖說是她嫡親的妹妹,可兩人年齡畢竟相差了九歲,平日裏他又忙,相處的時間也並不多。
他總以爲自己這個妹妹還小,哪知道年前就要出閣了。他心裏還是有些遺憾,自己這幾年對她的關心少了點,不知不覺中她再也不是個拉着自己的衣袖,求他抱一抱的小女孩了。
“妹妹,你放心,這件事我會處理好,定會讓你穿着最美的嫁衣風風光光嫁入永寧侯府。”陸淵望着妹妹與母親極其相似的容顏溫和地說道。
“哥哥……”陸嫣有些不好意思,“也怪我多事,非得讓蘇姑娘來繡嫁衣,這下好了……”
“沒事。”陸淵擡手拍了拍妹妹瘦削的肩頭,“你處理的很好。”
“真的嗎?哥哥你不會怪我吧?”陸嫣見一向漠然的哥哥居然還破天荒誇讚了她,心裏不免有些詫異,什麼時候哥哥也學會夸人了?
“妹妹。”陸淵笑了,“哥哥怎會怪你呢。”
他這一笑如春風拂面,連陸嫣也不禁怔了怔。
這樣光風霽月的哥哥爲了清姐姐已經多久沒笑了。自從沈清病逝後,哥哥的眼裏從來笑意不達眼底,一個人像苦行僧般潛心於政事,而今夜他卻笑得如此燦爛。
“哥哥,你要多笑笑。”陸嫣挽起他的左臂笑道,“哥哥你笑起來多好看。”
“嫣兒,日後去了侯府可要好好的,哥哥永遠站在你這邊。”陸淵停住腳步,目光溫柔看向自己的妹妹。
“好,哥哥,一言爲定。”陸嫣攬住他的手,側着頭,淺笑嫣然。
“一言爲定。”陸淵笑道。
“哥哥,不如我們去我那屋子裏審?”陸嫣看着自己的哥哥一副難得親和的樣子,小聲提議。
“先去看看吧。”陸淵悠悠說道。
這丫頭才入府沒多久,看着也不是心氣高的,也不知這回又是得罪了哪位大神,又被人下了絆子。
路越走越偏,陸淵不禁有些蹙眉,若說蘇淺淺是在下人房做活,他也不會多說一句,可這明顯不是下人房。
“這是做什麼的?”他頓了頓腳步凝神一指。
“哥哥,這些都是雜物間。”陸嫣有些底氣不足,於嬤嬤將人帶到那種房間做活,明顯就是要給人下臉子。
“你那管事嬤嬤得換一換了,若是跟着你去了侯府……”陸淵點到爲止,收住話頭,加快了腳步。
陸嫣叫苦不迭,這於嬤嬤真是年紀越大越沒腦子,她這回想偏幫她也是不能了。
陸嫣也不傻,這於嬤嬤與沈靈的嬤嬤湊在一起能有什麼好事,許是早就被她收買,趁機做出輕賤蘇淺淺的事來。不過那毀壞嫁衣的事,她諒她也沒這麼大膽子。
眼見着就到了門口,陸嫣搶先一步攔住陸淵:“哥哥,請等一等,我來叫倚雲開門,屋子裏面黑。”
倚雲早就聽到了外面的嘈雜聲,連忙和那婆子兩個將門打開。
“世子。”映入她眼簾的是陸淵一張平靜無波的臉。
屋子裏黑沉沉的,只有如豆的燈火因着冷空氣的灌入隨風搖曳。
他望了望身後,染墨原本是跟在他們後頭,這會兒早就走到了跟前。
“把這燈都點亮。”
聽到這句話,陸嫣的臉色有些不好看,她斜眼看了眼倚雲,心裏想着這些人平時看着還好,可一旦有個事兒,行事作風實在是太不像話,哥哥說的話倒是要好好考慮了,這還是在自己家,若是一同跟着去了侯府……想到這裏,陸嫣的臉色更加不好了。
“姑娘恕罪,這屋子裏的燈都壞了,婢子才讓人從前面取了油燈過來。”她連忙俯身戰戰兢兢地說道。
姑娘從來對她們幾個貼身婢女都是笑盈盈的,這回卻這般怒氣衝衝的,她心知自己是辦錯了事。她垂頭站在一旁不敢再狡辯。
陸淵掃了一眼這破舊傢什堆積了差不多一半的屋子,不由得眉頭緊蹙。
灰暗的室內,只見一個瘦薄的人影獨自坐在小天窗下的繡架旁,分外孤寂。
“吃了飯沒有?”陸淵不由得放軟了聲音。
身後的染墨已利落地將幾個大紅燈籠掛在了門沿,手裏還提着幾盞油燈,頃刻間,小小的雜物間燈火通明。
“淺淺。”陸淵清冷的聲音劃破這深秋夜的寒涼,這是第一次,他叫她的名字。
蘇淺陌內心裏充滿了身爲炮灰的悲哀,可這寥寥兩個字,卻讓她忍不住淚流滿面。她原本內心的堅強瞬間被這清冷聲音沖垮。
這就是男主的魅力吧,怪不得書裏的蘇淺淺用盡所能想要不擇手段地獨佔他。
蘇淺陌咬了咬脣,擡起淚光點點的雙眸望向他。
陸淵只見她一言不發,哪知她擡眼時,那雙眸含着的點點淚珠如珍珠般無聲地緩緩滑落她的雙頰。
“別哭了。”他突然發覺心口有些浮躁,忙錯開眼神,拿過染墨手中的油燈,“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