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瑾瑜說不出話，喉嚨間發出的唯有一聲接一聲的嘔吐聲。
喫下去的安眠藥雖然大部分被她吐出，依舊有相當一部分的藥物，在她的腸胃裏融化，釋放出藥性。
她的意識迅速迷糊，身子軟綿綿的趴下，眼皮逐漸閉闔。
即便是睡着，顧瑾瑜猶在嘔吐。
從胃部返流到食道管的胃液，從她緊閉的脣齒間溢出，形成一團團散發着酸餿味的白沫，糊在她的嘴角邊。
還有些胃液嗆進顧瑾瑜的氣管，使得她爆發出陣陣嗆咳聲。
在她無意識的嗆咳之時，嘔吐物擠進肺管，堵塞她的呼吸道，引發一陣又一陣短暫性窒息……
由於胃液帶着一定的腐蝕性，顧瑾瑜的食道已然被胃液腐蝕傷。
她在昏睡中，依舊能清晰感受到，她的食道處像是有千百隻毒毛蟲爬過，留下火辣辣劇烈疼痛。她那顆依舊在噴涌着胃液的胃，更是火燒火燎的灼痛……
眼看顧瑾瑜瀕臨死亡，顧硯辭朝着站在她身邊的彪形大漢吩咐：“將她帶回去，讓她切身感受下插着管子洗胃的痛苦滋味。”
很快，顧瑾瑜被帶走，公司裏的保潔員隨之上樓，清理顧瑾瑜吐出來的嘔吐物。
嘔吐物清理乾淨，空氣中飄散着的酸餿味，被空氣淨化器吸附的一乾二淨。
偌大的辦公室內，再沒有顧瑾瑜留下的痕跡。
躺在沙發上的林淺，拿下蒙在臉上的雜誌，盯着天花板發呆。
方纔的一幕，她一眼沒看但清楚聽見。
她知道過量服用安眠藥的後果，所以她僅憑想象也知道，顧瑾瑜剛經歷了一場生不如死的折磨。
顧硯辭走向沙發，在沙發的另一頭坐下，問她：“你不是恨她嗎？我收拾她，你爲何一眼不看？”
林淺悶聲悶氣地說：“我看見她就煩，煩到連她的衣角髮絲都不想看到。”
她只說出三分實話，最主要的原因是，她看見顧瑾瑜，就有拎着榔頭錘爛顧瑾瑜腦袋的衝動。
怕自己控制不住衝動，她只能蓋住臉，強迫自己不看顧瑾瑜。
顧硯辭再問她：“解氣嗎？”
林淺不語，解氣？解個毛線的氣！
她唯有擔憂。
往常，她沒傷顧瑾瑜一根毫毛，顧瑾瑜尚且在甄苒面前污衊她。
今天，顧硯辭爲給她出氣，將顧瑾瑜折磨的死去活來。
按顧瑾瑜的品性，她是咽不下這口惡氣的，她肯定要在甄苒面前訴委屈。
而甄苒聽到顧瑾瑜哭訴的委屈後，會是什麼反應呢？不消說，一定是……
林淺按了按太陽穴，命令自己別想太多。
想太多引發焦慮症，焦慮症一旦發作，她又要陷進無形卻令她窒息的憂慮沼澤裏。
情緒正常的人能控制住自己的思想，患有抑鬱症，大腦的神經質地已經失衡的林淺，根本控制不住。
她先是想象出顧瑾瑜哭喪着臉，跟受了天大委屈似的一邊哭訴，一邊茶言茶語地說“我受點委屈沒事的，你千萬不要遷怒嫂子”。
她“善解人意”的小模樣，激發甄苒的憐憫心的同時，又加劇甄苒對自己的憎惡情緒。
甄苒的反應，肯定是一邊安撫顧瑾瑜，一邊承諾：“你放心，媽媽一定替你出了這口氣！”
靠靠靠！林淺捏緊拳頭，猛捶腦袋，眉頭皺的能夾死蚊子：“煩，煩死了！”
“淺淺，”顧硯辭握住她的手臂，“你心裏煩要發泄，你打我啊，別敲腦袋，越敲越心煩。”
“你說的！”林淺坐起身子，像敲鼓似的在他寬闊的背脊上猛敲，“對，就該打你，你纔是煩惱的源頭。”
她敲打的力度又狠又重，顧硯辭忍無可忍喊疼：“疼疼疼，你下手有點輕重好不好？打死我，你下半輩子守寡啊？”
林淺揪住他後脖頸的表皮，擰了一下說：“你死了我繼承遺產，包養小白臉。”
話音剛落，顧硯辭欺身而下，將她壓在沙發上，擰着她的下頷，語氣意味不明地溢出一個字：“嗯？”
恰在此時，某下屬打來電話，顧硯辭接通。
從手機喇叭依稀傳出的聲音裏，林淺大致聽到電話那頭所說：“據興創那邊傳來的內部消息，歐總擬拉李興入股，李興也有強烈的入股意願。”
聞言，顧硯辭身子坐正，語氣陡然間嚴肅：“消息確切嗎？”
等他掛斷電話，林淺尋思着問：“歐總？是那個來自金港的富商嗎？公司最近的動向，我沒關注，多多少少了解點。不是說，他非常看好你，誠心誠意要拉你入股嗎？怎會突然間放棄你，朝你的死對頭拋出橄欖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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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知道原因？”顧硯辭輕擰林淺的鼻尖，“實話你可能不愛聽，還不是你鬧得。他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和我通過視頻通話，洽談入股事項時，恰逢你割開手腕。我忙着救你，將他晾在一邊，他覺着我不甚靠譜，經深思熟慮之後放棄了我。”
林淺：“……”
她的眼珠在眼眶裏轉來轉去，靜默無言的思索半天，最後毅然決然地說：“你想個法子把他約出來，由我出馬挽回他。”
……
下班時間到，顧硯辭駕駛着邁巴赫，行駛至十字路口。
他盯着正前方的紅燈倒計時，眼角的餘光瞥向坐在副駕駛的林淺，問她：“想去哪裏？回家還是回醫院？”
林淺揉了揉太陽穴，思索着該去哪裏。
醫院不想去，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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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瑾瑜生活過的鷺島，她厭惡。
至於半城別墅，她怕她前腳剛回去，甄苒後腳跟進。
想了想，林淺放下右手，無情無緒地說：“就近找個五星級酒店，對付一晚上。”
倆人在附近的星級酒店開了房，剛進門，顧硯辭接到甄苒打來的電話。
他接通，甄苒怒氣衝衝的咆哮聲，從手機喇叭裏衝出來，傳到林淺的耳朵裏。
“兔崽子，你瘋了啊！你明知道安眠藥喫多了中毒，還逼着恬恬吃藥，你存心要她性命是不是？她洗了好幾次胃，受了老大的罪才脫離生命危險，如今還迷迷糊糊的躺在病牀上昏睡。你趕緊給我過來守着她，守到她醒過來爲止。”
林淺看不到甄苒此刻的表情，聽聲音她也想象得到甄苒那副怒不可遏的憤怒模樣。
煩死了！林淺加快腳步走進套房的臥室，雙手捂着耳朵坐在牀上。
擔心她一個控制不住，又做出割手腕、跳樓之類的衝動舉止，顧硯辭跟到臥室裏。
他降低手機的通話音量，在距離牀鋪較遠的沙發裏坐下，眼睛盯在林淺的身上。
甄苒猶在怒罵他，越罵越來氣：“醫生說，她雖然脫離生命危險，吃藥帶來的後遺症還要持續一陣。比如腦損傷，失眠，易怒，頭暈頭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