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斷和甄苒的通話,顧硯辭馬不停蹄地找到林淺的號碼,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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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打過去,林淺不接。
顧硯辭趕緊通過“電子腳鐐”察看她現目前的所在位置。
萬幸萬幸,她行走在酒店通往醫院的必經道路上,距離醫院越來越近。
顧硯辭追出去,等他找到林淺時,林淺已回到病房裏。
她坐下,顧硯辭右手搭上她的肩膀,稍稍穩定心神後說:“你嚇我一跳,以後,不要一個人亂跑。我好怕你突然間發病,在半道上出事。”
“我還沒脆弱到走個路都出事的地方,”林淺躺下,拉開被子裹住自己,閉上雙眼,睏意朦朧地說:“突然間感覺好睏,我睡一覺,別打擾我。”
顧硯辭知道,嗜睡,也是抑鬱症的症狀之一。
他正要去往病房隔壁的陪護室,林淺皺起眉頭:“哎呀,外邊的光線好刺眼。”
“我把窗簾拉上。”顧硯辭走到窗前,拉上窗簾,隔絕窗外透進來的刺目光線。
病房裏一片昏暗,林淺復又皺眉,小小聲嘀咕:“好壓抑。”
拉開窗簾嫌光線刺眼,拉上窗簾嫌壓抑,換做旁人,大概要指着林淺的鼻子,罵她矯情。
顧硯辭不罵,他思索片刻,從櫃子裏拿出睡眠燈,插進牀頭的插孔。
睡眠燈綻放出一圈暖黃色的光暈,恰似夕陽餘暉,暖融融的,頗有氛圍感。
“感覺如何?”顧硯辭調整燈光,使得光暈正好籠罩在林淺的頭頂,“這樣呢?”
林淺頗爲滿意,“嗯,剛剛好。”
待她睡熟,顧硯辭來到隔壁陪護室。
他啓動筆記本電腦,剛登上釘釘,許珩發來彙報:#令我審訊,那對奇葩母子交代了一切。那個姓蔣的顛婆說,她跟少夫人沒仇,純粹是想賺點錢,給她得了乙肝的寶貝兒子治病。#
哦,見錢眼開呢。
顧硯辭的手指在鍵盤上敲打幾下,敲出一行文字,內容言簡意賅:#她兒子是乙肝患者?正正好,可用來大做文章。你去她家附近,將她兒子有傳染病的事告訴左鄰右舍。#
許珩:#?有用嗎?#
顧硯辭:#有用,這年頭,普通人將乙肝艾滋病之類的傳染病視作洪水猛獸。她兒子有病的消息一經傳播,有她受的。#
如顧硯辭所料,傍晚時分,許珩在釘釘上彙報:#好傢伙,鄰居們得知蔣顛婆的兒子有傳染病,將她好一頓打,硬生生將她打進醫院裏了,還逼着她搬家呢……#
顧硯辭正盯着許珩發來的文字觀看,看着看着,他眉心一跳,無形的緊張襲上心頭,原本沉穩跳動的心臟像抽風般加速狂跳。
意識到林淺有情況,顧硯辭忙不迭回到病房。
真的是,林淺眉頭緊蹙,腦袋在枕頭上忽左忽右的搖擺。
她的菲薄細碎髮絲掩蓋着的額頭,密佈冷汗,汗水順着太陽穴往下流淌。
她的兩隻手,從被子裏探出,緊緊揪扯住牀單,菲薄肌膚下的青筋和血脈爭相跳動。嘴裏的上排牙齒緊咬下嘴脣,咬破嬌嫩的脣瓣,傷口裏隱約透出血絲。
估計她正做着噩夢,顧硯辭輕拍她的臉頰,喊她:“淺淺,醒醒,聽得到我的聲音嗎?”
林淺確實處於噩夢中,甄苒和顧瑾瑜,在她夢境裏,狀如地獄裏的索命鬼般向她走來。
她試圖後退,兩條腿卻像定住似的使不上勁。
畫面一轉,眼前人只剩顧瑾瑜,她囂張叫囂:“我就誣陷你,我哥和我媽信我不信你,是我敢隨便誣陷你的最大資本。”
畫面再一轉,幾十個人一起撲向她,將她捆起來丟進土坑,甄苒在那些人背後大喊:“弄死她,讓她勾引我兒子!她哪裏配得上我兒子,弄死她,我要給我兒子娶個門當戶對的老婆。”
林淺知道自己在做夢,可她醒不過來。
她努力睜眼,眼睛如同塗抹着強力膠,睜都睜不開,意識亦是一會清醒,一會迷糊。
好不容易,她睜開眼睛,竟發現自己回到監獄裏。
幾個穿着囚服,面目表情,留着齊耳短髮的女犯人,揪扯着她,把她拖到洗手間裏,將她的腦袋按進馬桶,厲聲咒罵她。
林淺恍惚間意識到,這是夢中夢。
明明是夢,夢中的感覺那麼真實,真實的像是現實情景。出獄後的歲月,和顧硯辭共度的那些美好日光,竟如水中影一樣朦朧。
彷彿,她並未出獄,顧硯辭纔是她的夢中人……
夢境接連轉變,吳婧婧、吳天理、蔡欣娜、顧晉深、顧母……一羣人輪番登場,在夢境裏興妖作怪。
最後的最後,又回到最初,顧瑾瑜哭哭啼啼地撲到甄苒的懷裏,指着林淺喊:“媽媽,她欺負我,我好委屈,我害怕,求媽媽保護我。”
甄苒勃然大怒:“你欺負我女兒,我繞不了你!”
她的喊聲震耳欲聾,夢境轟然塌陷,林淺一腳踏空掉進萬丈深淵,身體極速下墜……
強烈失重感致使林淺從噩夢中驚醒,她睜眼,首先看到籠罩着自己的暖黃色光暈,以及坐在牀邊的顧硯辭,身穿白衣的病房護士。
“醒了啊!”顧硯辭長舒一口氣,“叫你怎麼都叫不醒,還好護士一針下去,你立馬醒了過來。”
腦袋涼幽幽,林淺摸了摸額頭,摸到一手水漬。
“我沒事了,”她語氣裏透着疲憊,“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好,”顧硯辭拍拍她的腦袋,“我去外邊,有事你叫我。”
真的沒事了嗎?不。
平靜不過三兩分鐘,想起醒來前甄苒喊的那句“我饒不了你”,擔憂和驚懼鉤織成無形的大網,從四面八方涌來,層層疊疊地包裹住林淺。
明明是躺在病牀上,身上穿着寬鬆款睡衣,林淺卻有種被幾十層束縛服裹着,透不夠氣來的窒息感。
明明知道,顧硯辭會信守承諾給她撐腰,她卻是不由自主的擔心,整個人陷進半焦慮半恐懼的沼澤裏,越陷越深。
她掙扎着,試圖從沼澤裏爬出,沼澤像是有巨大吸引力,拉扯着她墜入深不見底的深淵。
她的眼前倏然間發黑,鼻腔裏猶如灌入淤泥,一呼一吸極其費力。
吸入鼻腔的氣息更是化作刀刃,切割她的五臟六腑和四肢百骸。
好痛啊!全身上下的每個細胞都沉浸在劇烈疼痛中,明明沒有器質性病變,爲何這麼痛?
林淺全身蜷縮成一團,既混亂又迷糊的思想裏唯有一個念頭:死吧死吧!死了,什麼痛苦都沒有了!
她的目光四下搜索,看到牀頭櫃上的水杯,她的手下意識的伸過去,拿起杯子丟到地上。
“噼啪——”
水杯碎裂,林淺隨手撿起一塊邊緣鋒利的碎片,劃破手腕上的靜脈血管。
鮮血滴滴答答的從傷口裏流出,林淺感覺不到痛,還有種焦慮和恐慌,順着血液從身體裏一起消失的輕鬆愜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