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應饒無奈挑眉,轉向阿放這裏,“我這邊沒事了,傷口也不怎麼疼了,你先下去吧。”
“需要我幫您拿些晚飯嗎?”
“不必,沒胃口。”
阿放似乎覺察到什麼,沒再說話,安靜地離開了。
許應饒定定地看着自己的手,好像剛纔那輕柔的觸感還停留在指尖上,引得胸口一陣疼痛。
許應饒皺眉,重重地握緊了拳頭,莫名有些煩躁。
次日清晨,蔣點燭很早便醒了,她自己穿好衣服,艱難地移動到輪椅上,洗漱之後,來到了許應饒房門前。
她正要敲門,門就從裏面打開了,許應饒站在門口,表情有些驚訝。
蔣點燭也沒想到會這麼巧,愣了一下才趕緊說:“我來看看你的傷勢。”
許應饒表情恢復了平淡,語氣也像白開水一樣,“已經沒事了。你的傷怎麼樣?”
“我也沒什麼事,本來就比你傷得輕。”
許應饒點了下頭,走到蔣點燭身後,“我推你去喫早餐。”
去餐廳的路上,蔣點燭忽然發現自己沒有穿許應心的白色裙子。
原本按照約定,她在沒有去公司之前都應該好好扮演許應心的,結果住院太久,剛回來還有點不適應,竟然忘記了。
蔣點燭緊張地回頭看許應饒的表情,許應饒不解地回視,“怎麼了?”
“沒,沒事。”蔣點燭趕緊轉回來。
難道他沒發現我穿錯了衣服?
還是他也忘記了?
蔣點燭心情忐忑,連早餐都喫的不安心,生怕許應饒突然發難。
但從始至終,許應饒都沒有提出任何異議,反而愈發讓蔣點燭難安。
喫完早餐,阿放去給許應饒換藥,蔣點燭獨自在二樓的露臺坐着曬太陽。
“蔣小姐,現在有空嗎?”
蔣點燭循聲望去,是許應饒房間的窗戶打開,露出了阿放的頭,正在和她招手。
蔣點燭不明所以地點點頭,“有空,怎麼了?”
“能來一下先生的房間嗎?”
“好啊。”蔣點燭不解地眨眨眼,推着輪椅過去。
蔣點燭一進門,阿放就把藥膏塞進她手裏,“蔣小姐,拜託幫先生塗一下藥膏,我現在有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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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點燭還有點沒反應過來,“啊?”
“廁所,我要去廁所。”說完阿放就迅速跑了。
只剩下蔣點燭還在愣神。
屋內,許應饒俯身趴在牀上,赤着上身,雙手交疊墊在額頭下,看不清表情。
蔣點燭只好硬着頭皮過去。
許應饒不說話,她也不知該說什麼,默默擠出了藥膏。
許應饒背後的傷痕顏色已經變暗了很多,沒有昨天看着那麼可怕,但皮下仍然發紫,還有淤血沒有散開。
蔣點燭用指尖蘸着藥膏輕輕抹上去,她明顯感覺到許應饒後背的肌肉收縮了一下。
“是不是有點涼?”蔣點燭趕忙停下了動作。
“沒事,繼續。”
許應饒的聲音悶悶的從下面傳上來。
蔣點燭略一思考,先把藥膏擠在掌心裏稍微塗開,等沒那麼涼了再抹到許應饒後背。
溫暖的指尖在皮膚上游走,像有一根羽毛輕輕撩過。
他全身的神經都顫抖起來,連呼吸都不敢用力。
等蔣點燭全部塗完,許應饒竟已經出了一層薄汗,皮膚也有點發紅。
蔣點燭湊近許應饒的脖子,“你不會是皮膚過敏吧?”
許應饒聲音有些急促,“不是,你走吧。”
“要不要讓阿放來看看?”
蔣點燭還是有點擔心,伸手摸了一下他發紅的後頸,誰知許應饒條件反射拍了她一把。
力道之大,拍紅了她手背。
“把門帶上。”
許應饒語氣生硬,愈發急促。
蔣點燭皺皺眉,覺得許應饒連謝謝都不和她說,還這麼兇,實在過分。
真不知道昨天那個溫柔護着她的許應饒去哪裏了。
蔣點燭心情不爽,憤憤離開。
直到聽到了關門聲,許應饒才長長舒了一口氣,總算放鬆了緊繃的神經,一直亂蹦的心臟也重新安穩下來。
許應饒在家休息了一日,第二天就照常去公司了。
蔣點燭因爲腿腳不便,被允許在家裏繼續修養。
但她也不甘心就這樣閒着,尤其是每次想到因爲自己才丟了嚴氏的單子,還讓許應饒因此受罰,就怎麼也咽不下這口氣。
於是她告訴了嚴淼淼自己意外受傷的消息,嚴淼淼爲人單純又善良,果然擔心不已,提出要來探望蔣點燭。
蔣點燭面容憔悴地接待了嚴淼淼,嚴淼淼驚呼不已,“點燭姐,你怎麼會受這麼嚴重的傷?”
蔣點燭一開口先嘆氣,“都怪我,過馬路的時候太着急,結果出了車禍。”
嚴淼淼掩着嘴,“怎麼那麼不小心啊,幸好沒出什麼大事。”
“唉,我當時趕着去參加一個簽約會,結果路上出了車禍,自己的腿毀了,甲方也生氣取消了簽約。”蔣點燭抹着眼淚,說得好不委屈。
“什麼?!這是什麼甲方啊!人家都出車禍了他們也不體諒一下!”嚴淼淼氣得直跺腳。
“也不怪客戶,是我自己沒有按時到現場,也沒有上交設計初稿,客戶也有他們的考量。”蔣點燭一番話說得誠懇,也愈發顯得可憐。
嚴淼淼堅持要問出來這是哪家公司,還說回去就和父親說,再也不會和那種不通情達理的公司合作。
蔣點燭數次拒絕不願意說,但嚴淼淼脾氣上來了,怎麼也不願意翻篇,偏要問到底。
到最後,蔣點燭實在耐不住,只得實話說了:“其實,就是和嚴氏的合約,所以我才堅持不想說的啊……”
嚴淼淼愣住了,“是我爸取消了和你們合作?”
蔣點燭一臉爲難,點了點頭,“但你千萬不要回去和令尊說,這是我們自己的問題,他本人並不知道我出車禍的事情,也不該由他來承擔我個人的錯誤,他取消和我們的合作是完全沒問題的。”
聽了這話,嚴淼淼反而笑了,“原來是我爸不知道你遲到的原因啊,那就難怪了,他那個人很好說話的,如果你如實和他說了,他肯定不會和你們取消合作的!”
嚴淼淼說得信心十足,蔣點燭表面連連點頭,心裏卻在冷笑。
其實許應饒早就和嚴氏董事長這樣解釋過了,但嚴長明還是堅持認爲在簽約當天不露面、不交設計初稿是一件無法容忍的過失,沒有信用的公司不值得合作。
不管許應饒怎麼和他解釋,他都死不鬆口。
即便當天下午許應饒救出蔣點燭後,就把設計稿和策劃書親自送到了他手上,他也仍是不肯原諒。
所以蔣點燭纔想到要從嚴淼淼這裏尋找突破口。
接着,蔣點燭又賣了一番慘,還特意讓嚴淼淼給她後背的傷上了藥,還騙她那也是車禍造成的傷疤。
嚴淼淼看着那麼嚇人傷痕眼淚都要掉下來了,不斷地安慰蔣點燭,說回去一定和父親好好解釋,說服他重新和蔣點燭他們合作。
蔣點燭看着嚴淼淼那乾淨澄澈的眼神,心中有些不忍。
她太像嫁給安籍塵以前的自己了,那麼單純,那麼善良,那麼,好騙。
那時候的她,也是這樣被李秀秦和夏梔騙得團團轉吧。
蔣點燭心裏一陣抽痛,不敢再看嚴淼淼的眼睛。
可雖然不忍,但爲了自己的目的,此時也只能儘可能利用一切能利用的資源。
送走嚴淼淼後,蔣點燭在房間裏待了很久。
她看着鏡子,好像快要不認識自己了。
她恍然發現,不知不覺自己已經和許應饒、安籍塵變成一類人了。
爲達目的,不擇手段,不論對方是怎樣的人,只要能爲己所用,就無所不用其極。
她摸着自己還在跳動的心臟,忍不住想,再繼續下去,是不是很快,這裏也會變成一潭死水,再也不會爲任何事而跳動。
到那時,她是不是也會成爲一個不知冷暖,只知利益的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