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管家眼神鄙夷,嗓音尖酸,“既然你要一起受罰,那就滿足你。”
木棒再次高高舉起,蔣點燭緊緊閉着眼,屏住呼吸,已經準備好迎接第二次衝擊。
但就在這時,屏風後面傳來一個聲音。
“夠了,停下吧。”
差點就要落下棒子的保鏢緊急剎車。
“執行家法這麼多年,第一次有人敢衝出去替人受罰,念在勇氣可嘉,後面的几杖就免了罷。”
蔣點燭擡起頭,大口喘着氣,下巴上還沾着未乾涸的血跡。她盯着屏風好一陣,彷彿要看穿了那塊玉石一樣。
“都不罰了,還不快從我身上起來……”
許應饒虛弱的聲音從下面傳來,蔣點燭這才意識到自己還抱在許應饒身上,忙不迭翻個身,笨拙落地,後背和雙腿一起疼着,疼得她直吸冷氣。
她一擡頭,正好對上張管家的視線。
那眼神裏充滿了憤怒和不甘,好像恨不得將面前的人置於死地。
蔣點燭實在不能理解,明明和他是第一次見面,爲什麼對方會抱有這麼大的敵意。
許應饒咬牙站了起來,身形還有些晃,勉強能站住。
他低頭看着蔣點燭,嘴邊的血跡,一身的狼狽,心裏沒來由地痛了一下。
他想起自己上一次在這裏受罰時,也是因爲一個女孩,那人和蔣點燭一樣,也爲了救他搞得渾身是傷。
許應饒彎腰試圖抱起蔣點燭,蔣點燭立刻使勁推他,“我自己來!你傷得那麼重!”
許應饒不顧她的推辭,強硬地將她打橫抱起。
蔣點燭的臉貼着他堅實的胸口,留下幾道紅色的血跡,直到許應饒把她放在輪椅上,她還忍不住盯着那些血跡看。
越看越覺得像以另一種方式留下的痕跡,臉上不禁有些發燙,趕緊攏着手咳嗽了兩聲掩飾尷尬。
隔着屏風,許應饒神色陰冷地開口,“見也見了,罰也罰了,這件事到此爲止,希望今後祖父不要再隨意插手不該您管的事。
“成也好,敗也好,都是我一手創造,無論什麼後果我都擔着,祖父只需要在宅子裏頤養天年就好,沒必要爲這些瑣事煩心。”
許應饒語氣一頓,側目看向張管家,“至於那些顛倒是非,在背後嚼舌根的人,再被我發現,一律剪了舌頭。”
張管家臊了個大紅臉,怒從心起,張着嘴支吾了好幾聲才說出完整的話,“少爺,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是覺得老爺子過問許家的產業是多管閒事嗎?你別忘了,老爺子纔是許家的家主!”
“既然祖父已將許家產業交予我打理,不就是給了我所有的權限,哪裏輪得到你一個下人置喙。”
許應饒目光一凜,氣勢駭人,張管家縱然再多不滿也不敢再囂張。
“更何況,”許應饒話鋒一轉,語氣又變得柔和,“祖父年事已高,自當安享晚年,不該再被這些雜事煩擾,只需要由我處理就好。”
這一番話,軟硬兼施,威德兼備,着實讓旁人挑不出一點錯。
等待片刻,屏風後的老爺子終於發了話,“折了嚴氏單子也不耽誤許傢什麼,你可知爲何要罰你。”
“許家繼承人,不能出錯。”
“對!丁點錯都不行!你手裏的許家的命脈,族人都指望你養活着,千萬員工都指望你養活着,你若是擔不起這責任,我隨時把權力收回!”
“是。”
“事已至此,你也下了保證,今後我不會再多過問,你們去忙吧。”
聽到這話,張管家氣急敗壞,卻也無可奈何,憤恨地低下了頭。
許應饒撿起自己的衣服,隨意地披在身上,然後推着蔣點燭的輪椅,步伐穩健地一步步走向門口。
腰桿挺直,就像完全沒受傷一樣。
直到離開房間,重新關上了那扇隔絕陰陽的木門,確認周圍沒有再無旁人,許應饒才驀地卸了力,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半跪在地。
蔣點燭着急又擔心,卻不敢大呼小叫,緊緊扶着他的胳膊,低聲詢問:“許應饒你怎麼樣?還能走路嗎?要不然我叫個救護車?”
許應饒臉色蒼白如紙,豆大的汗珠不斷地順着他的鬢角滑下來,他的眼神也變得飄忽不定,失去了焦距。
“先生!蔣小姐!”
阿放的身影忽然從竹林裏衝了過來,及時扶住了險些摔倒的許應饒。
看到阿放,蔣點燭總算鬆了口氣,大致和她說了許應饒的傷勢,讓她趕緊帶許應饒治療。
阿放面色凝重,深沉的眸子裏隱隱透出擔憂,低聲對蔣點燭道:“這裏不是談話的地方,我們趕緊離開。”
蔣點燭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下意識地看了看周圍,分明沒有任何人,但她那種被人監視的可怕感覺卻愈發強烈了。
這到底是個什麼鬼地方。
阿放撐着許應饒的肩膀,蔣點燭自己推着輪椅,三人再不多話,迅速離開了許家老宅。
回到許應饒的別墅,阿放先把許應饒扶進家裏,然後警覺地在門口看了半天,才輕輕鬆了口氣,把門反鎖上了。
蔣點燭實在不理解,“難道還會有人追殺過來嗎?”
阿放表情絲毫沒有放鬆,“在那個家裏,發生什麼都不奇怪。只要現在的繼承人死了,下一個繼承人就能上位。”
蔣點燭眼睛倏然睜大,後背冒起一陣冷氣。
“蔣小姐別害怕,我只是小心行事,其實應該不會有人那麼做的。”
阿放努力朝她笑了笑,想讓她安心。
可這表情明顯讓蔣點燭更不安心了。
阿放和其他傭人一起把許應饒擡進他的房間放在牀上,仔細給他檢查了傷口,還好沒有傷到骨頭。
阿放給他的後背敷上藥,纏好繃帶,又給他餵了一些止痛消炎的藥片,許應饒一直緊鎖的眉頭才漸漸舒展開來。
回到自己家裏,許應饒終於放鬆了不少,很快就睡着了。
蔣點燭背上的傷比他輕得多,同樣讓阿放抹了些藥。
蔣點燭擔心許應饒傷得太重,晚上會發燒,便寸步不離地守在他牀邊,隔一會兒就探探他的額頭,看有沒有燒起來。
阿放好幾次想替她看着許應饒,但蔣點燭總是不放心,好像生怕自己一轉身就有人過來暗殺了許應饒一樣,阿放不得已只好由着她。
不知過了多久,蔣點燭趴在牀沿睡着了。
許應饒止痛藥的藥勁過去,被疼醒了,睜開眼一看,就是蔣點燭安靜的睡顏。
長長的髮絲落在許應饒枕邊,許應饒盯着看了很久,手好像不受他控制,輕輕摸了摸那縷髮絲。
指尖傳來柔軟的觸感,心裏也跟着跳了幾下,就像那髮絲掃過了他的心尖一樣。
蔣點燭並沒有睡實,正要擡頭,忽然聽到一聲“應心”。
蔣點燭呆住,心中一陣異樣情緒劃過,絲毫不敢動。
片刻房門一響,阿放走了進來,許應饒忙把眼睛閉上裝睡。
蔣點燭聽到聲音也徹底醒了,暈暈糊糊地爬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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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麼睡着了。”
“蔣小姐,該喫晚飯了,您先喫飯吧。”
蔣點燭先伸手探了許應饒的額頭,確認他沒有發燒才點點頭,“好,那你先看着。”
說完,蔣點燭就自己移動輪椅離開了。
等蔣點燭關好房門,阿放站在牀邊,恭敬地垂首,“先生,您現在感覺還好嗎?”
許應饒睜開眼,“你怎麼知道我醒了。”
阿放微笑,“畢竟跟了您十多年,這點洞察力還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