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下時間，快步朝着園區巴士走去。
孵化園的交通配套做得不錯，爲了方便加班的人們，都會開到晚上十一點才收車。
莫辰坐在車裏，手裏拿着一根未曾點燃的煙。
他沒有發動汽車，連人帶車都淹沒在黑暗中，林冬羽沒有發現他的存在。
看着她的身影在視野裏逐漸遠去，他捏了下手指，終究還是不忍，發動汽車追了上去。
聽見汽車的聲音，林冬羽沒有回頭。
在孵化園裏，許多人開車上下班，有車經過太正常了。
“冬羽。”
莫辰在她身旁踩了剎車減低速度，道：“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看着她一個人走在夜色裏，他開始後悔。
聽見他的聲音，林冬羽很意外，同時又有些愧疚：他怎麼還是來了。
分明是自己的錯，可他……
“上車。”莫辰看着她說。
林冬羽遲疑片刻，走到副駕駛位上了車。
“你今天也加班嗎？這麼晚。”她主動問道。
莫辰“嗯”了一聲，沒再說話。
他心頭仍然氣惱。
林冬羽抿了抿脣，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城市燈火在車窗外飛速後退，車廂裏明明開了空調，卻彷彿被深秋的寒意入侵了一般，蕭索冷清。
回到家，大姑已經睡了，照樣給兩人留了湯。
林冬羽盛了兩碗出來，卻沒有看見莫辰。
她想了想，往陽臺走去。
陽臺沒有開燈。
莫辰背對着她，坐在划船機的坐墊上，昂貴的西服外套被他隨意地扔在一旁。兩條大長腿一曲一直地放着，右手胳膊支在膝蓋上，紅色的菸頭在黑暗中明滅。
林冬羽從來沒有看見他抽菸。
見他這樣，她心裏彷彿被憑空揪了一把，絲絲地抽痛。
“莫辰。”
她扶着牆，輕輕叫了他一聲。
莫辰身子一震，指尖抖落好大一截菸灰。
他身體未動，向後仰頭看着林冬羽，眼眸幽深漆黑。
莫辰穿着的還是白天上班的菸灰色襯衣，此刻領帶被他扯得鬆鬆地耷拉在一側，鈕釦解開兩顆。袖子挽到手肘處，疊了兩三層。
此刻，他整個人都籠罩在一種名爲失落的情緒中，充滿着脆弱的頹廢美感。
林冬羽熟悉他平時的冷肅模樣，現在的他格外讓她心軟。
從她站着的角度看過去，他的喉結和鎖骨清晰可見，手臂上是纖長緊實的肌肉線條。每一寸，都在訴說着吸引。
莫辰深深地看着她，沒有說話。
林冬羽卻覺得，他的眼裏都是控訴。
她不敢再繼續留在原地，逃也似地離開，就怕再不離開就會控制不住自己。
“大姑留的湯我放在餐桌上，你待會記得喝。”
聽見她的囑咐聲，莫辰掐滅手裏的煙，又坐了好一會兒，才走回室內。
餐桌上有兩碗正冒着熱氣的湯，林冬羽卻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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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客衛裏，傳出來嘩啦啦的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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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辰坐在餐椅上，用勺子慢慢品着濃湯的滋味。
今天晚上大姑留的是用田七燉的雞湯，藥材的苦味在口中瀰漫開來。他彷彿上癮一般，把湯含在口中許久，才慢慢嚥下。
淋浴間裏霧氣升騰。
林冬羽站在中間一動不動，任由熱水從蓮蓬頭嘩啦啦沖刷而下。
她閉着眼，大滴大滴的眼淚從眼裏涌出，無聲痛哭。
成年人的崩潰，總是這麼寂靜無聲。
就算是哭，她也不想被人發現。
她並非木頭，怎麼會感受不到莫辰對她的愛意？
可她怎敢接受？
她又憑什麼來接受。
莫辰這樣的天之驕子，圖她什麼？
圖她那個重男輕女的家庭？還是圖她帶來的拖累？
從認識他開始，他就不斷地在替自己解決各種問題，他總會有厭倦的一天。
只要一想到這個可能性，想看會在他臉上看見不耐煩看見厭惡，她寧願這份感情不要開始。
發泄完情緒之後，林冬羽洗乾淨身子，換上家居服走出衛生間。
除了眼眶微紅，根本看不出她哭過。
莫辰靠在對面的牆上，看着她問：“林冬羽，你到底還要躲我到什麼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