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點燭以前聽阿放說過,許應饒很小父母就不在世了,一個人苦苦生活,費了很大力氣對付那些長輩。
後來,許應心來了,原本晦暗的生活終於透入一絲亮光,許應饒好像找到了活下去的意義。
但因爲兄妹感情的畸形發展,讓許家人開始不接受許應心的存在。
所有人都說她是災星,只會帶來不幸,長輩更堅持要將她除掉。
這時候只有許應饒站出來,毫不猶豫地擋在了許應心面前。
爲了保護許應心不被傷害,許應饒答應了老爺子,加入了繼承者候選人的行列,從底層一步步摸爬滾打,終於站在頂峯,在許家隻手遮天。
在阿放的口中,許家的老爺子彷彿是一個喫人不吐骨頭的惡魔,想要操控所有靈魂,鎮壓一切自由的意志。
他的慈祥是僞裝,他的沉默的算計。
之前她曾見過老爺子一面,但並未說上什麼話。
對方似乎也瞧不上她,不過是看在許應饒的面子上,才讓她同桌喫飯。
但那爍爍的目光,只見一次已經讓蔣點燭銘記。
光是停在門口,已經讓她汗毛直豎。
“這裏是老宅?”
“嗯,許家長輩喜歡傳統生活庭院,之前你去的別墅,是後輩孝敬給老爺子的。大家都不常去,不過是掛個名字而已。”
這句話翻譯一下就是,之前許家不認可她身份,所以才安排她在別墅見面。
而已比較正式,才讓她來老宅。
不知是因爲這棟建築的風格太過莊嚴肅穆,還是因爲入眼的色調都是黑白灰太過壓抑,蔣點燭心裏由內而外感到一股壓迫感。
像是被人在暗中監視着一舉一動,稍有不慎就會被飛出的毒箭給取了性命。
蔣點燭坐在輪椅上,看不到許應饒,愈發覺得心慌,雙手不由得死死握住輪椅的扶手。
許應饒俯下身,在她耳邊輕聲安撫,“有我在。”
蔣點燭心頭一動,溢出一股暖意,那份縈繞在周身的緊迫感終於減緩了一些。
許應饒帶着她在偌大的院子裏來回穿梭,轉過兩個假山流水的庭院,再穿過竹林裏蜿蜒曲折的石子小路,終於在一扇雕刻着繁複花紋的木門前停下。
許應饒敲敲門,聲音低沉,“祖父,是我。”
等了幾秒,裏面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進來吧。”
蔣點燭立刻聽出,這就是剛纔和阿放打電話的人。
“吱——”的一聲,許應饒推開了沉重的木門,撲面而來一股沁人的檀香味道,隨之而來的還有一陣冷氣,讓蔣點燭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像是感受到了蔣點燭的動靜,許應饒輕輕捏了下她的肩膀,推着她一步步走了進去。
屋子裏的光線有些暗,不知是不是因爲點着檀香的緣故,好像到處都雲霧飄渺,再加上屋內溫度極低,配合着全木製的傢俱,彷彿走進了一座封閉已久的古墓。
蔣點燭強打精神,不在臉上露出絲毫的怯意。
拐過一道屏風,蔣點燭終於從走進這座宅院以來見到了第一個人。
是許家老爺子,不同於之前別墅裝扮,如今身上穿着鬆散的布衫,臉上佈滿了風霜,溝壑叢生,法令紋尤其深重,顯得脾氣很是不好。
他雙眼眼皮向下耷拉着,露出一對渾濁的瞳仁,不怒自威,令人望而生畏。
他身旁站着一個穿中山裝的中年人,儀態恭敬,眼神倨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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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應饒推着蔣點燭停下,朝面前的人微微鞠了一躬,“祖父,聽說您找我。”
“我沒有找你,我找的是毀掉嚴氏項目的人。”老爺子嗓音雖然蒼老,但聲調蒼勁有力,直直瞪向蔣點燭。
蔣點燭毫不認輸地回視着他,不卑不亢。
“是因爲我的疏忽讓嚴氏不滿,才取消了合作。”許應饒站在蔣點燭面前,爲她擋住了老爺子的視線。
老爺子憤怒地一拍桌子,“嚴氏之所以不滿,是因爲沒有按時交出設計初稿,設計初稿,不是應該在那個蔣點燭手上嗎!”
旁邊那個中年人陰陽怪氣地笑了一聲,“許少爺,老爺子什麼都知道,你用不着在這裏編瞎話欺瞞他。”
許應饒眼中一道駭人的冷光,“張管家,這是我們許家的家事,沒有你插嘴的道理。”
張管家吃了癟,不服氣地咬着後槽牙,他之前就在許應饒身上栽過跟頭。
“祖父,初稿蔣點燭在前一天就交給了我,是我在簽約會那天忘記攜帶,才惹怒嚴氏。”
“就算你忘記攜帶,她這個總設計師去哪了?她爲什麼不在現場?”
“蔣點燭那天在忙我安排的其他事情。”許應饒表情鎮定,對答如流,完全看不出是臨場發揮的謊話。
老爺子冷哼一聲,“這樣說來,你是要負全責了?”
許應饒負手垂頭,“是的,這件事與蔣點燭無關,是我一人的責任。”
蔣點燭看着許應饒的背影,心裏急得想要辯解,明明全都是因爲她被綁架纔會誤了簽約會,也是因爲她戒心過重,不願把設計好的初稿和策劃書放在公司裏,纔會導致簽約會那天沒有人能找到那些文件在哪,最終毀了整個項目。
明明是她的全責纔對啊。
但是話到嘴邊,她記起許應饒對她再三的叮囑,千萬不要說一句話,一切都讓許應饒自己解決。
蔣點燭只好嚥下滿心的愧疚,緊咬着下脣,屏息等待。
她看不到老爺子的表情,只聽到他蒼老的嗓音,“既然如此,你就領罰吧,杖責十棒。”
張管家臉上隱隱露出勝利的笑容,右手一伸,“許少爺,請吧。”
許應饒完全不正眼看,轉過身對蔣點燭低聲說:“在這等我。”
說完就跟着張管家走去屏風背面。
蔣點燭有些慌了,想要拉許應饒的手,卻撲了個空,她想跟過去,卻發現輪子怎麼也推不動,好像焊死在地面上一樣。
不管她用多大的力氣,輪子都紋絲不動,猜測是不是許應饒給她上了鎖,但這個輪椅是她第一次坐,實在不知道鎖在哪裏,該怎麼開。
玉面屏風上出現了許應饒跪着的倒影,門外走進了一個人,停在許應饒身側,手中舉着一個棍狀物。
蔣點燭眼睜睜看着那棍子從高處揮下,砸在了許應饒身上,隨即響起一記悶聲。
許應饒的倒影立刻倒了下去。
蔣點燭怒目圓在,彷彿自己的心臟都停跳了。
緊接着,又是一棍落下,毫無喘息的機會。
“不——!不要打了!”
蔣點燭試圖阻止,她不停地晃動車輪,但卻只是徒勞。
又是一棍,蔣點燭好像已經聽到了骨頭斷裂的聲音。
她從沒有這麼近距離地感受過絕望,明明只是幾步之遙,明明只隔着一個屏風,她卻要眼睜睜地看着許應饒替她受罰。
第三棍,許應饒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像一具死屍。
她腦海一片空白,無奈驚慌像海浪一樣將她吞沒。
她焦急捶打着輪椅的扶手,如果今天許應饒出了什麼事,她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第四棍已經舉起,蔣點燭扯開嗓子:“別打了!都是我的錯!是我錯過了簽約會毀掉了單子!和許應饒沒有關係!”
不知何時,蔣點燭身邊出現了一個人影,只聽輕輕的“咔噠”一聲,蔣點燭的輪椅突然恢復了運動。
她根本顧不上看到底是誰給她打開了鎖,只知道用盡全身的力氣推動輪子,衝向屏風。
只見一個壯碩的男人手中舉着一個兩臂醋的木棒,正要打向已經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許應饒。
而許應饒面朝下趴着,衣服脫在一邊,上半身略顯單薄,露着線條分明的肌肉,而原本白皙到透明的皮膚上橫着三條觸目驚心的傷痕。
青紫色的淤血遍佈皮下,彷彿扭曲着三隻張牙舞爪的蛇。
蔣點燭大腦來不及思考,身體已經替她做了決定,顧不得打着石膏的雙腿,直直撲向了許應饒。
眨眼間,蔣點燭已經用自己的身體護在了許應饒身上,但已經落下的木棒卻來不及收回,重重地砸在蔣點燭腰上。
蔣點燭只覺得腰椎一陣劇痛,五臟六腑都被震碎了,喉嚨一甜,吐出一大口鮮血,噴在地上濺出滿地紅蓮。
蔣點燭的突然出現讓男人有些慌了手腳,一時不知是該繼續打,還是該先搬走蔣點燭。
許應饒半睜着眼睛,虛弱的聲音裏夾雜了怒氣,“誰讓你過來的……滾開。”
蔣點燭滿嗓子都是腥甜粘膩的血液,一時說不出話來,只是緊緊抱着許應饒的後背,說什麼也不肯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