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顧硯辭一件接一件地揭露出自己撒過的謊話,顧瑾瑜下意識捂住耳朵。
她低下頭,眸光偷偷上瞟,對上顧硯辭那雙閃爍着銳利剖析光芒的深沉黑眸,她瞳孔一縮,慌慌張張地調轉目光。
她的表現,無疑是“做賊心虛”四個字的絕佳詮釋。
顧硯辭本是推測,她的心虛反應,倒讓他坐實推測,“看來,我說對了。”
顧瑾瑜心跳如鼓,腦子裏飛速運轉……
承認撒謊是不可能承認的,她知道,她一旦承認,本就反感她的顧硯辭,將更加的討厭她。
顧瑾瑜仗着事情早已過去,顧硯辭無從調查這點,一疊連聲地否認:“不是的,我就今天撒了謊,之前從來沒有撒過謊。”
她嚥了口唾沫,拿林淺的受誣陷時間,“不言不語”的態度辯解:“我要是誣陷她,她當時,肯定要爭辯的呀。她不爭辯直接認罪,說明她無可抵賴。”
這幾句辯解,顧硯辭聽在耳朵裏,譏誚的謾笑浮現在眼底。
林淺爲何不言不語,顧硯辭想得到。
她知道,辯解無用,辯解不過是白費吐沫,索性破罐子破摔的擺爛……
因失望,而擺爛。
想到林淺幾乎麻木的失望心境,顧硯辭心臟扯痛。
他冷眼盯着顧瑾瑜,菲薄脣瓣一張一合,明確表態:“我對你的信任值爲零,你說的任何話,我通通當做謊話聽。”
“哥,”顧瑾瑜通身的力氣抽空,上半身軟綿綿地向後一仰,背脊靠着牀頭問:“不管我說什麼,你都不信了是嗎?”
“信你?”顧硯辭想起被她冤枉過無數次的林淺,冷嗤,“信你等同於冤枉他人。”
說話之間,顧硯辭的目光落到顧瑾瑜袒露在紗布之外的耳朵上。
她的右耳朵,光潔無瑕,看不出傷痕或傷疤。
顧硯辭想起那一次,也是在醫院的病房裏,顧瑾瑜在甄苒還有秦嫂的陪同之下,委屈兮兮地找上門。說林淺搶她的耳環,將她的耳朵硬生生地撕扯開。
按她所說,她既是耳垂撕裂,即便是傷愈,總得留下傷疤或是傷痕。
看不到傷痕,說明她……
回想起顧瑾瑜那副一邊哭哭啼啼喊痛,一邊口口聲聲給林淺定罪的矯情做作樣,顧硯辭的眼眸裏浮現冷銳。
一心想以鐵證驗證自己的猜測,顧硯辭側頭看向病房門口,喊道:“秦嫂,你進來!”
秦嫂應聲而進,顧硯辭的目光陡然凌厲,像法官審問犯人似的冷肅質問:“她耳朵被少夫人扯傷那她回家時耳朵血淋淋,你是隻看見血了,還是看見傷口了?”
此事早已過去,秦嫂一時之間想不起來,她費勁回想,“我想想啊,想起來再告訴你。”
秦嫂回想的同時,顧瑾瑜緊張得大氣不敢喘。
她知道,剛剛被她污衊過,此時還仇視她的秦嫂,肯定要說她壞話。
一心想制止秦嫂,顧瑾瑜先行警告:“秦嫂,想好了再說,想想你是誰的保姆,你得罪我等於得罪我媽媽,得罪我媽媽是什麼後果,你懂的。”
聽聞她發出的警告聲,想起她的媽媽,兼自己的衣食父母——甄苒,秦嫂頭皮一麻,哭喪着臉說:“要我怎麼說啊,好像得罪哪個都不行。得罪你,老婦人要治理我。得罪少夫人,顧總要對我的兒子下手。”
顧硯辭看得出,她一個傭人,哪方都不敢得罪。
想讓她實話實說,顧硯辭給出保證:“得罪老夫人無妨,大不了你辭職,我另外給你介紹薪水相等的好工作。”
這一句,正中秦嫂的下懷。
“那好,我實話告訴你。”秦嫂一股腦地說出她那天那晚的親眼所見,“二小姐回到家,我只看到她耳朵上血淋淋一片。我問她怎麼回事,她說少夫人扯的。之後,她就跑到王醫生那裏,讓王醫生給她清理傷口,上藥……”
說到這,秦嫂靈機一動,“是王醫生給她治傷,她耳朵上到底有沒有傷口,你問一問王醫生就知道。”
“對啊!”想起那位向來全方位跪舔自己,爲自己是從的王·舔狗·欽,顧瑾瑜像抓到救命稻草似的,趕忙說:“秦嫂沒看見我的傷口,她說的那些話不可信。王醫生看過傷口,他的話有可信度的。你趕緊打他電話問他,或是把他叫到醫院裏問他。”
顧硯辭的瞳孔倏然一沉,王醫生,王欽。
上一次他和林淺在酒店的後花園偶遇王欽,林淺和他起了衝突。
他說:他叫林淺和顧瑾瑜好好相處,林淺惱羞成怒……
他能說出這句話,表明他和顧瑾瑜穿一條褲子。
“呵!”顧硯辭輕哂,“問你的走狗,問了也是白問。我從秦嫂的描述,從我對你耳朵的觀測中看出,那一天,你跟今天一樣,從頭到尾都在說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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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瑾瑜:“……”
“我,我,我……”顧瑾瑜囁嚅幾聲,眼底乍現驚惶,腦子裏飛速運轉。
謊言已揭穿,否認辯解無用,顧瑾瑜一番審時度勢,心一橫選擇坦率承認:“哥哥,我錯了,你聽我解釋,我也不是存心污衊她,是一時之間想不通,心裏憋着氣,氣她搶走了從小寵我疼我愛我的哥哥。”
她啜泣幾聲,竭盡全力的爲自己開脫,“媽媽罵她的時候,我已經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事,於是我求媽媽不要懲罰她……”
她不說“求情”還好,一說,顧硯辭想起她當時的表現,倏然間聞到一股裝模作樣的綠茶味兒。
顧硯辭眉宇間浮漫起厭惡,冷聲指控:“你那是求情?活脫脫是電視劇裏那些綠茶婊們慣用的陷害套路。想不到,精神病院裏住幾年。你的精神病沒治好,倒成了表裏不一,面目可憎的心機女,和吳婧婧相差無幾。”
顧瑾瑜擱在被子裏的指尖劇烈顫抖,心湖裏像是落下從天而降的大隕石,激盪出層層疊疊的打擊漣漪。
她沒和吳婧婧接觸過,從家裏傭人和甄苒的描述中,她知道,顧硯辭這輩子最厭惡鄙棄的女人,莫過於吳婧婧。
他說她和吳婧婧相差無幾,等同於說,他像厭惡吳婧婧那般厭惡她。
“不!不!不!”顧瑾瑜化身躲避現實的鴕鳥,小小聲的自我安慰,“是我胡思亂想,哥哥喜歡我,他不可能厭惡我,不可能……”
自我安慰無用,當顧瑾瑜擡起腦袋,接觸到顧硯辭蘊含冰霜的冷冽視線,她便知道,顧硯辭比她想象中,更爲厭惡她。
外人厭惡自己倒無妨,自己癡戀多年的顧硯辭厭惡自己,於顧瑾瑜而言,不啻是毀滅性打擊。
她沒法面對厭惡自己的顧硯辭,她希望他就此離開。
看不見他眉間眼底浮現着厭惡的神色,她尚能自我欺騙,自我安慰。
“你走吧,”顧瑾瑜像鴕鳥似的往被子裏鑽,裝出一副睏倦樣子驅趕顧硯辭,“我困了我想睡覺,有事以後再說。”
她話音剛落,突然感覺到,有溫度微涼的拇指與食指,夾住她右邊耳朵的耳垂,並有銳利的刀刃抵在耳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