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點燭身心俱疲,從沒像現在這麼思念過許應饒。
頹喪了一會兒,蔣點燭知道不能再這樣坐以待斃,等到夏梔回來,又將是一輪地獄般的抽血。
她仔細觀察周圍的環境,發現這裏一定已經被廢棄了很久,充滿着年代感,身旁的那些實驗桌也都已經搖搖欲墜,感覺隨便晃晃就能散架。
於是蔣點燭開始使勁晃動身體,帶動着身下的桌子也劇烈地呻吟起來,不斷髮出刺耳的咯吱聲。
雖然早已虛弱不堪,額頭滿是豆大的汗珠,但她還是咬牙堅持,晃得越來越用力。
最後,缺了釘子的桌腿終於支撐不住,咣噹一聲巨響,整個桌子都倒塌了,蔣點燭也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蔣點燭疼得齜牙咧嘴,眼前一片白光,差點以爲要被送走了。
緩了好長一會兒,她才重新睜開眼睛,試着動了動身體,腿上立刻鑽心的疼,不知道是不是哪裏骨折了。
目前已經取得了初步進展,蔣點燭不敢耽擱,在一片廢墟中看到了一根木棍,上面有一顆翹起的釘子。
她努力往那邊挪動,右手拼了命地往前伸,一點點抓住棍子,摸到那顆釘子的尖端,再上下移動手腕,讓釘子摩擦捆着她的繩子,試圖將其鋸斷。
蔣點燭看不到那繩子有多粗,只能用毅力堅持,在心裏一遍遍鼓勵自己不要放棄,釘子幾次扎破她的手。
掌心一片粘膩,也許是她的精神終於感動了上蒼,那麼一顆渺小的釘子,竟然真的讓她把繩子鋸斷了。
蔣點燭的右手重獲自由,她激動的幾乎要哭出來。
而且她這時才發現,整個右手手腕上的皮膚都已經被磨得血肉模糊,極其可怖,但她剛纔竟完全沒感覺到疼痛。
她繼續用那根釘子鋸斷了剩下的繩子,踉踉蹌蹌地爬了起來。
失血過多的影響仍未消除,她步履不穩,眼前也一陣陣泛黑,僅僅幾步路就已經走得氣喘吁吁。
她現在身體已經不斷髮出休克的警告,能繼續移動幾乎是全靠意志力堅持。
走到提包所在的地方,她腳下一軟跌坐下去,趕忙翻找起來。
包裏還放着厚厚一摞策劃書,本是今天下午要用的。還好夏梔並沒有打開。
她翻出來手機,結果卻發現,手機已經被拿走。
艱難地走到實驗室門前,無論她怎麼推,那扇大鐵門都紋絲不動,看來夏梔已經牢牢上了鎖。
蔣點燭靠着門席地而坐,一邊休息,一邊思考下一步該怎麼辦。
夏梔隨時都有可能回來,以她現在的身體狀況,很難能在和夏梔正面對抗的情況下勝出,一旦被她再次抓到,迎接她的就是變本加厲的毒打和抽血。
所以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費,必須抓緊時間。
蔣點燭強打精神考察了一遍這個實驗室,四周都是牆,連窗戶都沒有,實在想不出這到底是哪裏建的實驗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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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與外界相通的,就是東南角房頂上的換氣扇。
蔣點燭心下一橫,眼神裏再次充滿不服輸的決絕。
她把實驗室裏能找到的桌子椅子全堆在換氣扇下面,小心翼翼地爬上去,高度勉強能夠着換氣扇。
萬幸的是這件實驗室年久失修,那個換氣扇已經不太穩定,蔣點燭用桌子腿使勁砸了一陣,只聽“噹啷”一聲,換氣扇整個掉了出去,留下一個圓形的大洞。
蔣點燭用手比劃了一下,感覺自己努努力應該能鑽出去。
她手指死死扣着圓洞邊緣的牆縫,用力向上攀爬,指甲幾乎全斷了,只剩下流着鮮血的肉。
需要她踮腳才能夠着的高度,哪怕是平時也不一定能爬上去,更何況是現在,連夜的失血,已經進行過大量的活動,哪還有體力。
嘗試了好幾次都爬不上去,甚至還被狠狠地摔下來,腳腕摔得生疼,不知有沒有骨折。
她坐在地上喘着粗氣,腦子裏繃着的弦幾乎要斷了。
整個實驗室能用上的東西都用上了,一共就這麼高,還能有什麼辦法再高一點呢?
蔣點燭的目光看向肩膀上的提包,一直強忍着的眼淚終於要忍不住了。
雖然不知道現在的時間,但她一直幻想着,也許等她出去,還能趕得上嚴氏的簽約會,即使身體虛弱,即使渾身是傷,她也能解釋。
她怎麼能允許整個項目組、整個公司這麼久的努力,全毀在她一個人的手上。
蔣點燭緊緊捏着厚厚的策劃書,像在捏着她最後的尊嚴。
她的眼淚不住地滾落下來,不甘,屈辱,憤怒,混合着無邊無際的絕望,一起吞噬着她的內心。
就在她決定要繼續帶着策劃書一起再努力幾次的時候,她清楚地聽到外面響起了汽車的聲音。
蔣點燭的心臟驟然收緊,呼吸隨之停滯。
是夏梔回來了。
時間已經刻不容緩,沒有機會再繼續讓她嘗試。
最後一次,她必須成功。
來不及過多思考,蔣點燭只能把策劃書墊在腳下,有了這個高度,她兩隻手都能順利攀住那個圓洞,胳膊一撐,她的上半身恰好能鑽過去。
柔柔的微風吹過,蔣點燭半個身子探在外面,終於再次看到了明媚的陽光。
她目測下面的高度三米左右,如果肩膀落地的話,應該問題不大。
於是在洞裏轉了轉身子,臉朝着天空,肩膀朝着地面,雙手用力一推牆壁,她整個身體都穿過了圓洞。
像一片輕飄飄的羽毛,轟然墜地。
巨大的衝擊力讓她的五臟六腑都劇烈震盪着,腦漿也幾乎要震出來了。
“哇”地一聲,蔣點燭不受控制地吐出一口血,濺在胸口的衣服上,好像開出一朵朵蓮花。
這下,蔣點燭的身體徹底突破了最後的極限,她仰面躺在地上,根本無法動彈。
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不斷向她靠近。
蔣點燭艱難地睜開雙眼,眼前卻模糊一片,像被蒙了一層白紗。
是夏梔嗎,我又要被抓回去了嗎?
“蔣點燭!還好嗎?!”
蔣點燭感覺到自己被抱進一個溫暖的懷抱,她眨眨眼,依稀勾勒出一個熟悉的人形,不禁咧嘴笑了,“許應饒,你怎麼在這,難道說簽約會還沒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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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都這樣子了還管什麼簽約會!你再堅持一下,救護車馬上到!”
許應饒緊緊抱着她的身體,雙手幾乎要摳進蔣點燭的肉裏,好像這樣就能抓住她消逝的生命,不讓她離開。
“許應饒,我的策劃書,還在裏面,你一定,要幫我拿出來。”蔣點燭的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已經微不可聞,好像已經耗盡了全部的能量。
“蔣點燭,你不能死,聽到沒有!再堅持一下!”
“你害死了我妹妹還沒有償命,你休想這樣輕易死掉!”
“蔣點燭你給我醒來!你的命是我的,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能死!”
許應饒早已喪失了往日的儀態,他眼睛裏血紅一片,嘴脣不住地顫抖,不知是因爲生氣,還是因爲害怕。
他看着眼前漸漸沒有知覺的女人,心臟像被人狠狠攥在手裏,幾乎要捏碎了。
他曾經那麼期盼着這個人的死亡,而如今,卻又如此害怕她真的離開。
難道是因爲他冥冥之中已經把她當成了許應心嗎?
不可能,許應心是唯一的,是不可侵犯的,是他心裏永恆的禁地。
更何況,就憑她那拙劣的演技,如何能比得上許應心半分。
或許,是因爲他實在太孤獨了吧。
他再也無法接受生命裏的任何人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