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是個好天氣。
白雪消融、豔陽高照。
京城內外重重疊疊的積雪,化成雪水從屋檐上滴落。
孩子們玩鬧着搖着樹幹,搖了積雪撲簌簌而下,落得滿頭滿臉都是,才笑着跑開。
俗話說得好,下雪不冷化雪冷。
淳寧剛離開馬車,就冷得打了個哆嗦,帶着蘭巧蘭香二人,急急進了長公主府,朝着華沐堂去了。
距離梅園事件已過去一個多月。
她回京後,就把受罰的蘭巧給召了回來,仍到她身邊伺候着。
有那起子目光短淺趁機欺負蘭巧的,被淳寧狠狠地發作了一通。
在皇莊時,秦瑤光就讓她在別院主持救災大局。
後來,秦瑤光提前離開,淳寧肩負重任,學着皇姐的模樣當家理事,迅速成長起來。
幾個孩子按照之前的章程,各負其責,遇到需要決斷時,就去找淳寧拿主意。
遇到事,她總會在心裏先問上一問,若是皇姐遇到這種情形,會怎麼處置?
秦瑤光從來不是怕事的人,懲罰起背主的奴才來,毫不手軟。
耳濡目染之下,淳寧也不再是當初那個膽怯懦弱、被盧亦哄騙幾句話,就覺得他對的淳寧公主。
昨兒晚上,剛回到府裏不久,她趁機發作了一通,收拾了好些別有心思的奴才。
不僅讓皇太后派出來替她掌家的趙蕊刮目相看,也讓公主府裏衆人認清了誰纔是真正的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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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幾個趁着盧亦被關在書房軟禁,就尋着空子往他跟前湊的婢女,直接被她打了二十板子,發賣出府。
殺雞儆猴,效果立竿見影。
讓那些以爲淳寧只是靠着長公主撐腰的下人們,立刻變得乖覺。
整個公主府,風氣爲之一正。
淳寧心頭雀躍,見到秦瑤光後便迫不及待把事情講了一遍,兩眼亮晶晶的。
等誇。
秦瑤光在心裏暗笑:自家這個妹妹,還真是孩子心性。
臉上藏不住事,有時的脾性,竟跟老五一模一樣。
怪不得,能跟老五這麼合得來。
“做得不錯。”
秦瑤光點頭肯定,趁機把自己的心得分享給她:“我們做主子的,最要緊就是賞罰分明。誰讓你不痛快了,你就得讓他十倍不痛快。做得好的,立刻就賞。”
“長期以往,就無人再敢欺瞞於你。”
欺善怕惡,是人類天性。
柿子,總是挑軟的捏。
哪怕真的打不過,只要你撓對方一臉血,讓對方知道會付出代價。
下回,就不敢再惹了。
“嗯嗯!”
淳寧大力點頭,又感嘆道:“如此想想,我前面二十多年,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什麼。怎麼總是,怕惹事呢?”
如今她是明白了,越怕惹事,事情越是會找上門來。
就像盧亦。
剛開始,他還只敢偷偷摸摸。
就算約了他那些酒肉朋友去勾欄聽曲,也怕被她知道。
可是後來,在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放任下,他也就越來越放肆。
以至於,會做出白日宣淫的噁心勾當。
明明她是公主,盧亦只不過是個入贅皇家的女婿。
竟然公開納妾招妓,把皇室公主的尊嚴都踩到了腳下。
可是,她自己立不起來,旁人自然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會替她出頭。
誰沒有小算盤?
萬一,替公主出頭不成,反倒礙了駙馬的眼?
好在她有皇姐撐腰。
想到這裏,淳寧就抱着秦瑤光的胳膊不撒手,親暱極了。
秦瑤光笑着問:“你那駙馬,臉上的傷可養好了?”
淳寧撇撇嘴:“好了,昨兒還遣人來我房裏,說要給我請安呢!”
嫌棄之色,溢於言表。
秦瑤光失笑,點了點她的鼻頭:“你不是挺稀罕你那駙馬的嗎?就連犯下如此錯事,你還想着以後要好好跟他過日子呢。”
“你那替他求情的摺子,遞上去了嗎?”
這是她之前就跟淳寧商議過的法子。
盧家出身的駙馬,總不能一直把他軟禁在書房裏。
淳寧回了京,頭一件就是要處理這件事。
梅園事件的影響還未散去,各方都還盯着淳寧的動靜呢!
淳寧搖搖頭:“皇姐,我不想把他放出來了。”
“他要是一出來,肯定要來纏着我,可我一想到他做的那些事情,就犯惡心。您說,我該怎麼辦?”
秦瑤光默了一默。
自家這個妹妹,反射弧也真夠長的。
如果換了她,不,不用換,她在梅園直接就爆發了。
可淳寧那會兒,還擔心打壞了駙馬。
到了現在,才越想越不對勁,竟是半點忍不了。
淳寧一雙眼眸清澈又無辜,只等着秦瑤光替她拿主意。
她相信,皇姐一定會想出來好法子的!
至於她,皇姐怎麼說,她就怎麼做,準沒錯。
迎着淳寧信任的目光,秦瑤光沒有直接替她拿主意,反而問:“你真想好了?前些日子,他爲你寫詩作畫,我瞧着你挺歡喜的。”
“想好了想好了!”
淳寧忙不迭道:“我這兒思來想去,哪怕是養面首呢,不也得養個乾乾淨淨的嗎?”
“何必養個腌臢人在跟前,噁心自己。世人都要求女子清白,男子憑什麼不?”
秦瑤光忍住笑意。
從被PUA得事事順從丈夫的公主,到如今竟是想到了養面首。
淳寧的跨度也來得太陡峭了,一點緩衝沒有的。
還有了男女平等的超前觀念,值得點贊。
秦瑤光點頭贊同:“妹妹說得對,我們是公主,駙馬就該清清白白。”
封建王朝,男人因爲掌握了社會的絕對話語權,纔會三妻四妾左擁右抱。
但是,她們的身份地位高於普通男人,可以主張自己的權利。
她語氣一頓,又道:“不過,都說‘寧拆一座廟、不毀一樁婚’,我若果真替你出了主意,你要是哪一天後悔了,恐怕兩個人心頭都留着一根刺,不好過日子的。”
在現代,她就見過兩口子吵架,朋友去勸了。
結果兩人後來和好後,反倒和朋友的關係疏遠起來。
她必須得把這醜話說到前頭。
“好姐姐,你信我。”
淳寧抱着她的胳膊搖了搖:“我是當真不想看見他了。”
“認真的?”
“認真的。”
秦瑤光這才道:“好。如此,你就寫一道請罪摺子。”
淳寧嘟了嘟嘴:“幹嘛還是我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