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眉眼微微低垂,彷彿對他這般隨意地將自己作爲賞賜品給予手下感到不滿,但在這深宅大院中,她深知自己的身份與地位,不敢有絲毫違抗。
錢英俊起身,袍袖一揮,獨自踏出房門,留下一抹孤傲的背影。
與此同時,三寶染布坊處,晨光初破,朝露微涼,冉禾夫婦二人早已穿戴齊整,攜同家中僕役,匆匆往染布坊趕去。
今日乃是各地布行前來提取預定布匹的重要日子,時間緊迫,不容遲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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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間,馬車戛然而止,窗外傳來陣陣喧囂,人羣嘈雜,念夏輕巧地挑開車簾一角,眼前的景象令她不由輕聲驚歎:“到了嗎?看來是到了。”
只見前方道路被一列列擁擠不堪的馬車堵得水泄不通,宛如一條長龍,蜿蜒不絕。
“夫人,前面馬車堵得嚴嚴實實,咱們怕是難以通行了。”
她輕聲說道,神色中透露出幾分擔憂。
冉禾聞言,微微探出身子向外望去,只見一眼望不到頭的馬車隊伍,距離染布坊尚有數裏之遙,而此刻天色剛剛破曉,人羣竟已如此密集,不由心頭一緊。
這情景,較之預想中更爲熱鬧非凡,也更爲棘手。
“老爺、夫人,馬車全部堵死了,咱們恐怕過不去。”
墨竹立在一旁,臉上滿是無奈,這突如其來的狀況,顯然不是一個好消息。
若馬車無法順利進入,那麼滿載而歸的車輛也將寸步難行,若不盡早解決,恐生事端。
正當冉禾欲言又止之時,身旁的丈夫吳詡已然開口,聲音沉穩有力:“閻五、閻六,你們幾個去找到那些車隊的管事,按照號碼牌順序排隊等候,左側停放車輛,右側留出通道,任何人不得擅自佔道,明白了嗎?”
“得令!”
兩位侍衛應聲而動,迅速執行命令。
整理這混亂的車隊並非一時半刻能夠完成,於是,冉禾夫婦決定先行步行前往染布坊。
剛至門前,王管事已是一臉焦急地迎了上來,言語中帶着幾分寬慰:“老爺、夫人,您二位終於到了,不少布行的主事都已經在此等候多時了。”
步入屋內,果不其然,十幾位布行的當家人圍坐一堂,各懷心思。
見到吳詡夫婦入場,衆人紛紛起身寒暄,或恭維,或攀談,氛圍瞬間活躍起來。
簡單的寒暄過後,夫婦二人並不作過多停留,心知門外等待的商人只怕愈發增多,早一刻處理完事務,便能早一刻讓各方安心。
“今日領取貨物,我們將嚴格按照號碼牌順序進行,數量則依據各位上次報備的需求及我們庫存的情況做適當調整。”
吳詡話音剛落,衆人紛紛點頭稱是,心中卻各自盤算,私下交易的空間歷來不小,若能借此機會多得些好處,自然是最好不過。
這種念頭,在場的商人大多有過考慮,可負責分發的閻二卻似乎早有準備,讓所有試圖走後門的人都吃了閉門羹。
“十五號!”
一聲呼喚打破了短暫的沉默,一名管事聽到自己的號碼,連忙從人羣中站出。
“是的是的,在這兒呢!”
他邊應聲邊快步上前。
閻二接過遞來的號碼牌,仔細審視一番,而後確認道:“您是張記布行的管事吧?”
“是是是,正是在下。”
管事忙不迭地點頭回應。
閻二不經意間拋出一句:“我記得你們老闆原來說要親自來的,怎的換成了您呢?”
管事臉色微變,旋即堆砌起職業的笑容:“哎呀,老闆臨時有要事纏身,實在抽不開身,便差遣我前來代勞了。”
閻二隻是淡淡地“嗯”了一聲,未再繼續追問,這讓管事心中暗暗鬆了口氣。
然而,當閻二在紙上寫下“批准”二字並巧妙地於其上畫了一個圈時,管事的內心又是一陣忐忑。
“拿着這個去倉庫找人,他們會給你相應份額的貨物。”
閻二指示道。
管事接過那張特殊的條子,連聲感謝,同時悄悄地將一包銀兩塞入閻二手中,企圖以此作爲小小的“感謝”。
閻二面無表情地接納了,全然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
隨着管事將條子交予倉庫管事閻五,一連串複雜的流程逐步展開,直至貨車裝載完畢緩緩駛離,管事這才真正地鬆了一口氣,心中的石頭終於落地。
——
另一邊,錢府之內,錢允慶陪伴着錢英俊,正仔細查驗着剛剛購入的三批昂貴布料,總計耗資十二萬兩白銀。
“少爺,這些貨物現在就要分配出去嗎?”
錢允慶小心翼翼地詢問。
“不急。”
錢英俊語氣篤定,“先讓一部分人試穿這批布料,看看哪些效果最佳,哪些不盡人意。”
他心中自有盤算,這筆不小的開銷,終需從三寶染布坊那裏賺回。
一旦對方垮臺,那份珍貴的染布祕方就會落入他們錢家手中,到時候,錢家的生意將不僅僅侷限於此地,更有望擴展至京城,甚至與皇親國戚搭上關係。
錢允慶領命後,二話不說便外出購回幾個奴隸,讓他們不分晝夜地試穿這批布料,並定期接受檢查。
這幾個奴隸起初雖戰戰兢兢,生怕稍有不慎便會遭到懲罰,但隨着時間推移,他們發現不僅喫喝無憂,生活條件竟也逐漸改善。
雖然身處小屋之中失去了自由,每日裏周身被布料包裹,但日子過得意外舒心,他們竟漸漸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數日之後,錢允慶來到馬廄前,向看守打聽情況:“怎麼樣了?有何異常嗎?”
“一切正常,沒什麼不妥之處。”
看守如實相告。
錢允慶聞言,眉頭微蹙:“打開門,讓我親自看看。”
連續三天,竟無一人出現中毒跡象,這三批布料難道都安全無虞?
如今市面上對這布料需求旺盛,可惜大部分已送往京城及偏遠的西北,本地所剩無幾,除卻他們手中的三批之外,僅剩三寶染布坊偶爾流出來的少量貨品。
他心中盤算,只要確定哪一批存在問題,便迅速出手,待到事態擴大,自然會有人將矛頭指向三寶染坊。
至於那些證明無毒的布料,高價轉售給其他布行,無疑是絕佳的商機。
可時間彷彿故意拖慢了腳步,那份迫切期待的結果遲遲未能顯現,倒讓他們心底泛起了陣陣不安的漣漪,每個人都小心翼翼,不敢擅自採取任何行動,生怕打草驚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