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是提前讓暗衛準備好的,自然選的都是上等的雅間。
整個屋子裏有白色的霧氣繚繞着,不少因此遮蓋了視線,讓人有些捕捉不清楚四周的情況。
而那隻手,停留在肩膀上,帶着一種讓人顫慄的寒涼之意。
寧輓歌擡頭,轉身,一系列的動作做下來,她都做的格外驚訝慌張。
正轉頭的剎那,就和那雙深潭般的眼眸對了一個正着。
“你醒來了啊!”她因爲激動,也忘記了自己現在還在沐浴中,驀地從水桶中站起身來,一把揪住了風陌寒的衣衫,激動萬分。
風陌寒凝視着她,臉上還有幾分剛剛醒來的懵懂之色。
他大概也已經不記得到底昏睡了多久,只是醒來就看見了寧輓歌正在沐浴的背影……
男人的眼眸輕微轉深了幾分,凝着寧輓歌的臉看了很久。但,這視線很快就緩緩往下移動而去,漸漸掃過她下巴以下的地方。
眼眸中的顏色,漸漸轉深。
寧輓歌激動了幾分之後,忽然覺得這個男人視線有些奇怪,循着這男人的視線緩緩低下頭來看自己,這才慢半拍的發現自己原來還在沐浴,趕忙又拍開了他的手坐入了浴桶裏。
“我睡了多久?”他忽然問。
問這個問題的時候,他的眉間漸漸擰出了一個“川”字。他現在還有一種剛剛大夢初醒之感,可腦子裏那股沉重之感依然還沉澱着。
寧輓歌清了清自己的嗓子,啞着聲音說:“親愛的,你別看着人家,人家會不好意思的。”
連同她自己都未曾發覺這突然變成嘶啞的聲音。
風陌寒的眼眸裏漸漸多了幾分晦莫難猜的情緒。
他忽然又伸手入浴桶裏,緩緩摸上了她的肌膚上,低聲道:“我給你洗。”
大概是因爲剛剛醒來,因此聲音多了幾分慵懶,還有幾分暗啞。這種聲音,卻帶着更致命的魅惑。
寧輓歌沒有喫他這套,暗暗送了一個大白眼給他。
“你趕緊滾回去躺着,自己都照顧不好還來照顧我,快去躺着,我待會兒可拖不動你,萬一你又暈倒怎麼辦?”
“好。”這一次,他也是難得的沒有再反抗,轉身乖乖坐回到牀榻上。
寧輓歌清晰的看見他的腳步有些虛浮,看上去不穩,看來剛剛醒來的他並沒有真正的清醒。
寧輓歌的伸手抓住木桶的邊緣,靜靜看着男人坐在了牀榻邊,她這才慢悠悠的收回視線,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沐浴。
整個屋內安靜至極,只餘下女子在木桶裏的水聲。
風陌寒靜靜的凝着那不遠處木桶裏的女子,眸光微深,視線原本是想着瞥向別處,可耳邊的水聲就沒有停歇過,吸引着他的的注意力。
嘩啦嘩啦的聲音,在這樣靜謐的屋子裏迴盪着。
風陌寒又不經意的落在了那一抹倩影上,這一次視線落定後就無法挪開來。
她瘦了很多很多,這些日子一路走來,過去那肥胖模樣的寧輓歌早已不復存在,如今只是一個背影,卻清晰可見她那纖細的背部線條。
美人如斯,白氣繚繞,暗香浮動。
寧輓歌也沒有顧忌從木桶中站起身來,隨意擦拭了一番身上的水珠,動作極快的將衣裳穿上。
至始至終,風陌寒都未曾發聲說一句話。
寧輓歌走至牀榻邊,發現男人依然靜靜的看着她,沒有要說話的意思。她輕微挑了挑眉。
“你要不要洗一洗?你都昏迷了三天三夜了。”她忽然想到什麼,頓了頓,俏臉一紅,輕咳了一聲,“而且你……你那啥喫喝拉撒都是我和青龍二人輪流照顧的。”
她故意把“喫喝拉撒”四個字咬的很重。
這男人就算長得再如謫仙吧,可他還是個人!
她剛說完這話,特意偷偷瞄了一眼眼前的男人。她很想知道,他會是怎樣的反應?
風陌寒的臉色隱在暗影裏,根本看不清楚他臉上的任何神情痕跡。但……寧輓歌卻清晰的感覺到,那雙瀲灩的黑眸,正定定凝視着她。
“陌寒?”見他遲遲沒有反應,寧輓歌猜測,可能是自己的話太過刺激到他了,或者說他剛剛甦醒還沒有反應過來這是怎麼一回事?
沉默許久之後的男人,這才緩緩出聲。
“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這麼平靜的一句話?
他太平靜,以至於讓寧輓歌都愣住了。
她詫異的看着風陌寒,又上前了幾步,一把捧住了男人的臉,將他的臉擡起來細細的觀察着,恨不能將他臉上的所有神情都看穿了去才甘心。
“怎麼了?”被她那柔軟的小手給捧着,男人的表情帶着幾分無奈。
寧輓歌暗暗撇嘴,“你的反應,出乎我意料。”一般人聽見這種羞恥的事情,應該會很鬱悶恨不能找個地洞鑽吧?
說到底,還是她低估了風陌寒的臉皮厚程度。
風陌寒嘴角抽了兩下。
剛剛醒來的他,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可寧輓歌的話,卻還是讓他的心底感動了不少。有妻如此,夫復何求?
“我們現在已經到了南倉國了。你昏迷這三日,我每天都看醫書,這最後一味名爲火焰花,生長在極炎熱之地,聽說南倉國專產此草,有一大片的藥田種植此花。我們只要找到這藥田就可以了。”
風陌寒聽她說着話,但心思卻早已不在她說話的內容上。他那雙幽邃的目光靜靜凝視着她的臉,看着她神采飛揚的說這話時,連同着雙眸中都迸射着強烈的得意之光。
靜靜凝視了許久,卻未曾發聲說一句話。
這樣短暫的剎那,他的心思千迴百轉,可最終還是被這個女人一句簡單的話給喚回了所有神思。
如果……毒真的能解……
男人的眼眸中,波光流轉。
寧輓歌見他沒有說話,又忙不迭的補充道:“這花剛好到這個季節開一次,每年的這個季節。我們來的正是時候。這段時間,你呢,不許用武功。”
“好。”這次,他回答的乾脆,“那就有勞夫人了。”
寧輓歌非常乾脆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相當鎮定的說道,“那是當然,日後有我罩着你,不用害怕。”
這話說的都有些大言不慚了些。
風陌寒的薄脣輕輕勾勒起了一抹弧度,輕輕應了一聲。
……
風陌寒醒來之後,他們本不打算繼續在邊境逗留,可這會兒小綠卻打聽到了什麼消息。
寧輓歌剛剛出門準備吩咐小綠去熬藥時,卻被小綠給抓住了。
“小姐,我知道了那藥田的位置在哪兒了!”小綠的語氣格外激動,抓住了寧輓歌的手臂,興奮的簡直要跳起來。
寧輓歌的雙眸微微睜大了幾分,因爲這話,先是一愣,但這樣的愣怔的情緒也只是短暫的剎那,她立刻撲上去抓住了小綠的雙臂,比小綠更激動興奮的叫道:“真的嗎?真的嗎?告訴我在哪裏!”
沒想到這麼得來全不費工夫。
她當時看着醫書上寫了幾處位置,都是靠近南倉國皇城之處。
小綠很鄭重的點頭,那臉上的神情帶着濃濃的篤定之色。
“剛剛我特地去問了幾個人,他們回答的差不多,不過這兒邊境之處就有火焰草的藥田。他們說最近正好是火焰草開花結果之日。”
寧輓歌的眼眸中光亮更閃爍了。
想到即將看到的勝利曙光,她就有一種迫不及待之感。
她立馬吩咐道:“告訴楚燁和曉茹,讓他們趕緊收拾行李,我們準備出發。”說着便轉身往屋子裏收拾東西。
小綠忙不迭的點頭,領着她家小姐的命令去找人。
寧輓歌已經走入屋中,不等和風陌寒說什麼,直接開始收拾包袱。
風陌寒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剛剛門口的對話,他都聽進了耳裏,可淡定如斯。
寧輓歌邊收拾東西邊說:“一切都交給我就好了。你坐着別動。”
他仿若未聞,從榻上站起身走到她的身後,身後緩緩環住了她。
寧輓歌整理行李的動作頓住了。
她感覺,這個男人醒來後黏人的趨勢越來越厲害了。她微微側頭,可奈何脖子扭不到太后面。
“你怎麼了?”她試探性的問。
“沒什麼。”男人將臉埋首在她的脖子裏,輕輕嗅着她身上那熟悉的味道和香氣。
寧輓歌莫名的眨了眨雙眸,但多餘的問題也沒有問,繼續低下頭默默整理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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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氣氛,莫名四竄開一股奇特的熱度。
男人忽然道:“按照這個時間,恐怕花還未開。”
這句話,讓正在收拾行李的寧輓歌停頓下了手中的動作,她詫異的在男人的懷中轉了一個身。
“你說什麼?”這小子,怎麼知道?
“在你拿到醫書那日,我無意中翻了翻。”
寧輓歌一聽,皺眉不解。她分明有確定書籍上寫的就是這個季節啊?邊疑惑邊從包袱裏掏出了那本書來翻看。
翻到那一頁時,又細細讀了一番。
“火焰花此花的花期格外特殊,如若當真要成熟採擷,需要等到下月十五之時。”風陌寒說。
寧輓歌聽他的解說時,細細讀着上面的字句,表情微微沉了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