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大家照常早起,來沈家幹活。
沈意歡靠在二樓的窗口,目光一直望着幹活的人羣裏,那個身材修長,乾瘦的男子。
努力將他的那張臉,與自己腦海中的那個爹爹重疊起來。
可不知爲什麼?
她記憶裏的爹爹,笑容已經變得模糊,她竟有些看不清他的臉。
再努力想要拼湊出他的臉時,卻發現腦子裏出現的,是沈文淵那張老臉!
晦氣!
沈意歡心裏憋悶,索性就下了二樓。
“小姐,蘇娘子還是在廚房裏幹活,您看,要不要從她那兒問一問小公子的事情?”
蘭葉看到沈意歡下樓,其實一顆心也懸着。
小姐一心要找小公子,可萬一蘇公子不是,她該有多難過?
沈意歡垂着眸子,一言不語的穿過迴廊,直到二人擡腳入了八角亭,她纔開口,“你幫我請一下蘇公子。”
“蘇娘子知道的事情,或許並沒有蘇瑾那般詳細。”
聞言,蘭葉微微欠身,“小姐,奴婢這就去請!”
既然小姐已經做好了準備,那麼,無論結果如何,她也一樣支持小姐,陪着她。
前院裏,鄭鐵牛跟蘇瑾一起幹活,看他穿的乾淨的衣裳,忍不住叨叨,
“蘇公子,你今兒看着,怎麼比昨日更俊了些?”
不止衣裳乾淨利落,連鬍子也刮乾淨了!
頭髮用土藍色布條高高束起,整個人有一種別忘的風采。
“鄭兄說笑了,昨日娘子嫌我糙,颳了鬍子罷了,莊稼人,哪關心什麼俊不俊的。”
蘇瑾手裏的傢伙事兒不停,一邊幹活一邊應了句。
“是嗎?”
鄭鐵牛見他說的一本正經,也覺得是自己想多了。
嘟囔了一句就又開始幹活了!
蘭葉過來的事情,幾人正乾的起勁兒。
“蘇公子,下來一下!”
蘭葉的聲音從底下傳來,惹得幾人將目光落在了蘇瑾身上。
蘭葉打量着蘇瑾的側臉,心說以前還不覺得,今日突然發現,蘇公子與小姐,起碼有六分像。
“蘇瑾,蘭葉姑娘叫你下去休息呢!”
“對對對,快去快去!”
“怪不得呢,今日打扮的不一樣,原來是生了攀高枝兒的心啊!”
隔着不遠,有人小聲嘀咕了一句。
“蘭葉姑娘稍等,在這這就來!”
蘇瑾無視別人的目光,從梯子上爬了下去。
目不斜視的走到蘭葉面前,“蘭葉姑娘,可是家妻有什麼不妥?”
“她懷有身孕,若是做事不便,我這就領她回去!”
眼前的男子眼神清明,一雙黑瞳給人一種琢磨不透的深沉。
可他說話間,眉眼帶動的淺笑,又恍如春風拂面。
讓人有種忍不住接近的衝動。
“蘭葉姑娘?”
蘇瑾再次提醒,蘭葉才後知後覺,她剛剛居然失態了!
“蘇公子,這邊請!”
蘭葉連忙斂下眼眸,做請的手勢!
蘇瑾沒有再問,只點點頭,便隨她入了二門。
“唉唉唉,你們說,蘇瑾這小子,該不會是被蘭葉姑娘看上了吧?”
“切,蘇瑾拖累那麼大,蘭葉姑娘纔不會看上他呢!”
一直盯着蘭葉的楊澄突然開口說。
他從第一天來,就盯上了蘭葉姑娘。
本打算等熟了再和她說一說,自己打算求娶她的事情。
卻不想,蘇瑾這窮小子,居然得了蘭葉姑娘的臉。
“行了你們,好好幹活,胡說八道什麼呢,人家蘇瑾識字,指不定就是沈娘子請他幫忙幹活呢!”
鄭鐵牛這話一出來,其他人也跟着點頭,“說的是,蘇瑾雖然窮,但是跟程氏之間可是很要好的,不至於揹着程氏做出什麼對不起她的事兒。”
“這倒是,人蘇瑾雖然窮,但疼妻兒老孃是實打實的疼。”
“這話沒錯!”
“對了楊澄,你小子剛剛那麼激動做什麼?說的蘇瑾,有沒有說你!”
“沒什麼,就是不喜歡聽你們造謠人家蘭葉姑娘!”
楊澄說了一句,紅着臉背過他們開始幹活。
幾人見狀,忍不住搖搖頭。
人家看我姑娘頭上戴着首飾,身上穿着長裙,光是那繡鞋,就不是一般人能穿的起的。
人家看着是丫鬟,可過的卻比小戶千金的日子還好。
楊澄肖想人家蘭葉,簡直就是癡心妄想。
楊家雖然比他們好一些,可也是個泥腿子。
蘭葉姑娘怎麼可能看的上他!
不過這話,誰也沒有挑破,便只當不知道。
八角亭裏,沈意歡目光一寸寸打量着娃眼前,稍顯得拘謹的少年。
若是昭兒活着,是不是也會早早娶妻,如蘇瑾這般,有一雙兒女承歡膝下?
蘇瑾雖然面前強裝鎮定,可他的心裏卻着實不能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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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像了!
之前遠遠瞥了幾眼,只覺得她與母親很像!
如今近身打量,才發現他們兩人,也很像!
“蘇公子,願意聽我講一個故事嗎?”
“沈娘子來自京城,不知可聽說過一位,名叫賈夢梅的女子?”
兩人同時出聲,又同時噤聲,目光落在對方臉上,仔細盯着。
從看到他這張熟悉的臉,以及,剛剛從他口中說出“賈夢梅”三個字的時候,沈意歡幾乎已經相信,蘇瑾,就是母親那邊的親人。
她忍着眼睛裏的酸澀,啞着嗓子先開口,“蘇公子,你 能否跟我說一說,你 跟賈 夢梅,是 什麼關係?”
她好想聽一聽,母親的親人口中,母親究竟是什麼樣的人。
“好!”
蘇瑾點點頭,雙手放在膝蓋上,聲音悠遠,“
關於賈夢梅的一切,都是從母親那裏聽來的。
賈夢梅,是母親的妹妹,也是我的小姨母。”
蘇瑾回憶着從母親那裏聽來的一切,“外祖只生了母親與小姨母兩個女兒。
當年,邊境的敵人時常騷擾百姓,那一年冬天,敵人突然夜襲鎮子,他們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鎮子上死了很多人,是外祖母將她們兩人鎖在地窖裏,才倖免一難。
可,目睹了父母慘死後,母親說小姨母受了驚,有些呆呆的,母親去哪裏都帶着她。
她們就這樣相依爲命,直到有一天,母親要去很遠的山上挖草藥,就將姨母安頓在鄰居家裏。
姨母心性單純,想要出去找母親,便偷偷溜了出去。
那時候,鎮子上的懶漢很多,他們想要欺負姨母,幸運的是,姨母被一個男人救了。
母親去的那座山,遇到了山體滑坡,母親受了傷,很久之後纔回到鎮子上。
聽鎮子上的鄰居說,姨母帶着那個男人回了家,還成了親。”
蘇瑾一邊回憶着母親的話,一邊說着關於賈夢梅的曾經。
其實,母親有時候的思緒,好像是錯亂的。
前一句和後一句,有時候根本對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