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的愛狗人士都是善良之輩,極端愛狗人士全是瘋子!”許珩拿他親眼看過的社會新聞舉例,“那些極端分子,是非不分,認爲狗命大過人命。新聞上寫過,溜進小區裏的流浪狗發瘋亂咬人,咬傷多名老人和小孩。被保安打死,極端愛狗人士得知,聚衆圍攻保安,硬生生將保安打進重症監護室。”
顧硯辭:“……”
許珩又說起另一則新聞,“還有還有,流浪狗衝進養殖場,將養殖戶養殖的幾百只土雞咬死咬傷。養殖戶打狗泄憤,消息傳到網上,愛狗人士氣瘋,叫養殖戶爲狗償命。”
說完,許珩再說起去年看過的某某新聞,“一個兩歲大的小寶寶被狗咬的渾身是傷,進醫院縫了幾百針才能撿回一條命。寶寶父親找狗主人索要賠償,狗主人就意思意思的給了幾千塊。寶寶父親一氣之下撞死他的狗,狗主人聯合一羣愛狗人士,到寶寶父親就職的機關單位打砸搶燒……”
許珩一口氣說出七八樁愛狗人士在現實中上演的瘋狂行徑,樁樁駭人聽聞。
顧硯辭眉峯蹙起,被名爲“愛狗人士”的瘋批羣體盯上,林淺凶多吉少。
那個尚未查明身份,躲在幕後興風作浪的“幕後黑手”,策劃出這麼一起腥風血雨,心思何其惡毒。
“臥槽!”許珩驚呼,“大開眼界啊,他們比我想象中更瘋。”
他刷新微博評論區,又刷出一條腦殘至極的奇葩評論。
某些個呼籲“謠言止於智者”的正義網友,提醒說:#各位,在真相尚未水落石出之前,不要網暴好不好?虐狗視頻模糊不清,視頻中的女子是不是林淺本人,咱們無從確定。萬一那人不是她,你們罵錯人,屬實是冤枉了她。#
這條提醒,腦子正常的人聽得進去。腦子有病的愛狗人士嗤之以鼻。
#喲,洗地狗來了?標題上點明是她,長得又像她,那不是她那是誰?#
許珩眼中腦殘至極的評論,是這麼說的:#狗命大過天,冤枉了她又何妨?若咱們的網暴行爲,能震懾到其他個虐狗狂魔,那我們功德無量!#
前臺文員,又打來電話:“顧總,那些個鬧事的,即將破門而入,要不要報警啊?”
顧硯辭本想說“報警”,聯想到許珩方纔所說的“打砸搶燒”行爲,他計上心來:“先別報警,放他們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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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他衝着許珩低聲交代幾句,許珩點頭:“好的,我立馬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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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許珩離去,顧硯辭突然間發現,林淺不在辦公室。
從休息室虛掩着的門縫看,她去了休息室。
擔心她被網上鋪天蓋地的謾罵聲影響,顧硯辭走進休息室,“淺淺,手機給我,不該看的別看……”
話未說完,顧硯辭大驚失色,“淺淺,你幹嘛呢?坐那裏危險,快下來!”
此時,林淺坐在飄窗臺上,窗戶大開,她單薄的身軀背靠窗櫺,半個身體幾近懸空在外。
晚風吹來,她披在腦後的披肩長髮,在肩頭獵獵飛揚。一張神情悽鬱的蒼白臉頰,映現着色澤綺麗的夕陽餘暉,眼眸裏閃現着星星點點的破碎光芒。
她的狀態,分明是生無可戀,下一步就要從高樓上縱身一躍,尋求解脫……
意識到她內心所想,顧硯辭的腦子一片空白,緊張的喘不過氣,太陽穴兩側流淌下冰涼的冷汗。
別人鬧自殺,或許是鬧着玩玩。林淺鬧自殺,很有可能動真格。
她有抑鬱症啊!抑鬱症想死,向來是說死就死。
“你下來好不好?”顧硯辭伸出手,半哄半勸地說:“咱們在頂樓,距離地面約有幾百米,你一個沒坐穩掉下去,要摔得粉身碎骨。”
林淺依舊坐在窗臺上,轉頭看向外邊,目光朝下,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回答顧硯辭:“不就是撒手人寰嗎?正合我意。他人即地獄,第十九層地獄叫人間。我受夠了折磨,只想告別人間。人間太苦,下輩子,不來了……”
她自語時,顧硯辭動作放輕,悄無聲息的接近她。
顧硯辭的右手即將拉扯到林淺的衣角之際,林淺嗓音低迷幾分,語氣恍惚:“小時候啊,他們欺負我。我總是安慰自己說,好日子在後頭,長大就好了。後來啊,我長大了,一點都不好……”
她細說成年後的辛酸往事,說起含冤入獄那四年,以及出獄後經歷的風風雨雨……
她傾訴之時,語氣淡漠,狀若聽書APP裏朗讀文字的電子語音。
大悲無淚,最絕望的控訴,不是呼天搶地的吶喊聲,而是麻木不仁的娓娓訴說。
她脣齒之間飄出的空洞語音聲聲入耳,顧硯辭心如刀割。
他聽得出,林淺尋短見的緣由。
她歷經滄桑,一顆心早已支離破碎。
今日被冤枉,被網暴,狀如最後一根稻草,落到她不堪重負的身心上,她,崩潰了。
說到最後,林淺嘴角綻放出微笑,是如釋重負的輕淺微笑,像行將凋零的曇花般悽豔脆弱,“好在,苦難將成過去,只要縱身一躍,便是徹底的解脫。”
她的身子向外傾斜,擱在窗臺上的雙腿移到外邊。
正要一躍而下之際,顧硯辭迅速握住她的胳膊,輕而易舉的將她拖拽下來。
林淺落到窗邊沙發上,恍然間從迷迷怔怔的恍惚狀態中回過神。
瀰漫於她胸腔裏的濃郁悲涼,因顧硯辭出手相救行爲,化作悲憤控訴。
“爲什麼不讓我死?爲什麼要救我?”她跪在沙發上,揪扯住顧硯辭黑襯衣的衣領,眼角滑下淚水,輕笑着低語,“你以爲你救我一命是爲我好?錯了,救我等於害我!我死了,一了百了。我活着,往後還有數不清的陷害,數不清的網暴等着我。”
她眼角滑下的淚水滴在顧硯辭的手背上,他感受不到淚水的熱度。
她的淚水,猶如冰水般冰冷。
“淺淺,”顧硯辭抱住瀕臨奔潰的小嬌妻,手掌貼着她細長纖瘦的脊樑骨輕柔摩挲,挖空心思的安慰她,“沒能保護好你,是我的錯。樂觀一點好不好,相信我,我很快就解決。按我剛纔說的,別看手機,暫時與世隔絕。眼不見心不煩,你看不見,他們罵你不過是白罵。”
他倒是誠心誠意安慰,奈何,他的想法和林淺的想法,不在一個頻道上。
林淺聽不進他說的安慰之詞,很快就解決又如何?還有下一次,數不清的下一次!
“放過我好不好?或是讓我死,或是讓我離你而去。”林淺擡起淚流滿臉的瓜子臉,眸光透過淚霧,凝視着顧硯辭,“我別無所想,只想與世無爭的活着。”
顧硯辭溫熱的拇指,滑過她沾染淚痕的蒼白面頰,低聲許諾:“與世無爭的意思,是不是不問世事,後半生隱居山林?”
“不,”林淺微微搖頭,“你是紛爭的源頭,要與世無爭,必須遠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