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點燭腳步不緊不慢,還沒走到門口,就先聽到婦女的吵嚷聲。
她脣角含笑,找了個最佳觀戰角度。
是在一棵兩人環抱不下的榕樹下,樹蔭剛好,微風徐徐。
蔣點燭擡頭眯眼看了下斑駁陽光,耳邊是婦女不斷的吵嚷。
“你是死人啊!”
婦女在門口一蹦老高,跳起來打安保人員的腦袋,直接把對方帽子拍到地上。
那安保人員強忍着怒氣,彎腰去撿帽子,婦女還頤指氣使。
“你瞎啊!你是不是瞎?那新娘子是我親閨女,你看不出來我們長一樣?你不會去問啊?”
安保沉默。
婦女一手掐腰又道,許是太過生氣,略顯肥胖的身材肉都在顫,“我是她老孃,她得親自出來接我,你算個什麼東西!不過是個打工的!我讓她開了你!”
“阿姨,您消消氣……”
婦女等了半晌,卻沒看見夏梔的身影,來的反而是一身着黑色工裝的女人。
看樣子,應該是夏梔不想出面,派過來解決問題的。
蔣點燭諷刺一笑。
果然,對夏梔來說面子高於一切。
難怪當初她不惜一切代價要往上走。
連父母都可以拋棄的人,背叛自己又算什麼。
“你是誰?”
婦女扯了扯衣襟,上下打量工裝女人。
“我要見我閨女,你讓她出來,夏梔,我閨女叫夏梔,是你們的安氏的闊太太。”
彷彿夏梔嫁入安家是爲她們爭光,光宗耀祖。
但凡來一個陌生人,她都要重申一次,並點名自己的身份。
工裝女人顯然是見過大世面的,即便婦女如此撒潑,語氣也沒什麼變化。
“是這樣的阿姨,夏小姐畢竟是新娘,有很多事不便出面處理,所以我來接您,我是這裏的管事。”
“什麼叫她不便出面,我是她老孃。”
跟着伸手一指身後,乾瘦從未發言的男人。
“這是他老爹!她弟弟還等着她拿錢呢!”
原來是個重男輕女的家庭。
工裝女瞬間便明白了婦女來這的原因。
“阿姨,您的要求都好說,我們先到後面去吧,這裏人多不好說話。”
說着還打量一眼周圍。
已經有不少看熱鬧的人都拿起手機,在錄製現場情況。
蔣點燭前幾天還是鬧劇主人公,今天搖身一變成了看客,一身輕鬆。
原來看熱鬧是這麼有趣的事。
她脣角微勾,越發坦然。
“你別拽我,我什麼要去後面?你讓我閨女出來接我,我又不認識你。”
“阿姨,我是這的工作人員,您看這是工作證。”
“我不認識,我就認識我閨女,我初來乍到,萬一被騙怎麼辦,我們都是老實人,你們可別欺負我。”
婦女退去一步,不論女人如何遊說,她都不爲所動。
管事女人在交際場上馳騁多年,卻從未見過如此頑固的人,頓時哭笑不得。
三番兩次好言相勸,都沒有結果,礙於對方是新娘子雙親,又不好暴力解決,只好給夏梔打電話溝通。
夏梔在電話裏劈頭蓋臉一頓罵,女人面色也有些難看。
邊上的蔣點燭雖聽不見談話內容,但依她對夏梔的瞭解,多半是在訓斥女人無能。
可她父母什麼樣,她又不是不知道,罵工作人員有什麼用。
蔣點燭看了眼手機時間,已經僵持二十分鐘了。
也不知道夏梔會不會拋棄父母,獨自完成婚禮。
她原以爲夏梔只有兩個解決方案,要麼出來,要麼在裏面躲着。
萬萬沒想到,莊園內走出來解決問題的,不是夏梔,而是安籍塵。
他一身白色西裝,扎着寶藍色領帶,神色寡淡。
即便沒有做聲,玉樹臨風的模樣,衆人的視線在他身上也移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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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身白,讓蔣點燭恍惚想起自己結婚的時候。
他也是穿的白色,不過神色比現在更冷漠,更絕情。
他親自出來……幫夏梔解圍嗎?
蔣點燭說不出心裏什麼滋味,彷彿心都空了一塊。
她自以爲不在乎安籍塵如何,可事擺在眼前時,相形見絀,她才知道從前的自己多麼不被重視。
她原本還以爲,他不是不會做這些,如今看來,只是不爲自己做罷了。
他心裏是真有夏梔的吧?
不然不會做到這種地步。
自己父親好歹是通情達理的富商,可他見都不願意見。
夏梔的父母胡攪蠻纏,恣意罵人,可他卻親自出來接待。
蔣點燭脣角勾起,卻彷彿有千斤重,笑比哭難看。
安籍塵……
她搖頭失笑。
對方似乎感受到她注視,側臉看來。
她正站在一棵榕樹下,一身雪白連衣裙,黑髮利落紮起,露出漂亮精緻的鎖骨,紅脣驚豔,像是遊走人間的妖精。
很美。
可他卻並沒有上前和她說話,無視她,彷彿陌生人一樣直接忽略,走到婦人面前。
“伯母好,我是安籍塵,小梔的丈夫。”
這幾個字正腔圓,字字砸在蔣點燭心尖,頓時出血。
安籍扯,夏梔的丈夫。
她閉眼深深呼吸,看來夏梔的對的,今天自己安排這場鬧劇,不過是自取其辱。
她想要轉身離開,不料下一刻肩膀被人按住。
她回頭看去,卻是許應饒。
他不知什麼時候過來,正垂眸看她,四目相對時,他順手爲她挽起鬢角碎髮,而後動作自然流暢擡起她下巴。
“傷心了?”
“沒有。”她倔強別過頭去。
“那急着走?未免太沒耐心。”
“塵埃落定,實在無趣。”
“連婚禮流程都沒走,怎麼能說是塵埃落定?”
蔣點燭皺了皺眉,知道擰不過許應饒,只好配合站在原地。
梧桐樹很高,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配上莊園芬芳的玫瑰香,本該美的如夢似幻。
只是婦女的嗓門一再打破這夢幻的場景。
“你就是安女婿啊!”
婦女粗糙的手一把抓住安籍塵,眼冒精光,彷彿在看的不是安籍塵,而是成千上萬的家財。
“好女婿,真俊,我們家小梔有福氣,你眼光也好。”
“伯母,小梔身子不舒服,不如您先去裏面坐,等下再讓她出來見您。”
“什麼不舒服,見親媽還能不舒服?她打小就矯情,我進去看看。”
安籍塵一直配合含笑,笑意卻不達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