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來,他之所以忍着孫金榮,一是真心喜歡她,想和她白頭到老,二是她給自己生了個聰明又懂事的兒子。
宋年腦子裏亂哄哄,不知該如何是好。
可看到姐弟兩個牽着手要離開的樣子,心裏一酸,這肯定是看到金榮臉色不好誤會了。
他快步的走過來,柔和了聲音:“剛纔和你小嬸說點事,走,跟小叔回家,對了,你們跟誰來的?”
此時走了一段路的孫金榮才察覺到手裏有東西,隨後又跑回來,一股腦的塞給宋年,還對宋玉暖扯開了牽強的笑臉:“小暖,小嬸有點事,先跟你小叔回去,晚上咱們做肉絲熱湯面喫。”
宋明盛頓時吸溜了一下,聲音甜甜的,馬上誇起來:“小嬸真好。”
阿盛想,喫掛面呢,他還是小時候喫過一次,都忘了啥味道了,這是沾了姐姐的光,要是回去和奶說,奶肯定說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呦。
等宋年做好肉絲雞蛋掛面的時候,孫金榮從孃家回來了。
竟然還拿了一網兜雞蛋和一個布袋,布袋裏是幾斤白面。
說是老孫太太給拿的。
孫老太太住在離這裏不遠的一處平房,是用孫金榮的彩禮錢買的。
以前的老孫太太住在鄉下。
她逢人就誇借了閨女孫金榮的光,越誇孫金榮孝順的越來勁。
都有一種將丈夫兒子獻祭的盡頭。
從來都是往孃家拿東西,就沒見過孫金榮從孃家拿來一絲一毫。
即便這樣,宋家也只當看不見。
沒辦法,說了就吵架。
宋年也覺得日頭是從西邊出來了。
可明顯媳婦情緒不對,手也是顫抖的。
孫金榮進屋的時候,虎子正和表弟蹲在地上玩彈溜溜。
溜溜就是玻璃球。
看到孫金榮進來,虎子嚇了一跳,竟然一伸手將兩個玻璃球都抓起來,塞進了嘴裏。
蹲在一旁看熱鬧的宋玉暖反應快,抓住虎子的腦袋往下一按,隨後從嘴裏將兩玻璃球摳出來。
嫌棄的扔到地上:“這不是糖球,你塞嘴裏幹啥呀?”
虎子委屈的哭了:“表弟那天朝我要,我不想給,就騙我媽說丟了,但現在被我媽看到肯定保不住了,嗚嗚,我的溜溜球。”
這番話說的孫金榮臉色青白交加。
宋年惡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卻還忍着怒氣:“你……愣着幹啥,給孩子們炒雞蛋喫,我擺桌子。”
宋玉暖拉着兩孩子出去洗手。
屋子裏孫金榮找機會拉住了宋年:“我……我……咱們回二道河村吧。”
她有點害怕了。
剛纔回家發現,老孫太太看她的眼神都陰測測的。
萬一對孩子下手,可咋辦呢。
宋年剛要說話,就聽宋玉暖叮囑虎子:“我可告訴你,最近縣城冒充姥姥舅舅之類的騙孩子喫的拍花子可多了,不要和陌生人走,哪怕姥姥舅舅表弟都不行,萬一是假冒的,將你騙去屠宰場大卸八塊怎麼辦?”
虎子上小學一年級,今年八歲。
考試都雙百的。
他疑惑的問:“姥姥和舅舅也能假冒嗎?”
“能啊,拍花子最會化妝,化的可像了,你都看不出來。”
“那,萬一拍花子冒充爸爸媽媽怎麼辦?”
虎子腦子轉的還挺快。
“好辦呢,你們設定個接頭暗號。”
虎子高興了,雖然姥姥和舅舅纔不會去接他,可和爸爸媽媽弄個接頭暗號,可太好玩了。
孫金榮和宋年對視了一眼,咬了咬牙,忽然道:“先不走,我得拿回屬於我的東西。”
比如,小暖說的長命鎖。
還有這些年從她身上剝削去的東西。
隨後催促宋年:“快去擺桌子,小暖肯定餓了。”
一大盤金黃的炒雞蛋兩碟醬菜還有一大盆香噴噴的肉絲面條。
別說眼睛直勾勾的阿盛,就宋玉暖都不自覺的分泌口水。
從回來到現在,除了玉米面就是小米,還沒喫過細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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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年代管大米白面叫細糧。
尤其是跑了一下午,又累又餓。
宋年家的晚餐前所未有的豐盛,飯桌上誰都沒說話,就是悶頭喫。
結果被幾個人喫的乾乾淨淨,連湯都給喝光了。
虎子還和宋玉暖說:“姐,你一直在我家住好不好?”
阿盛拉着他的袖子:“我也要住。”
宋玉暖笑眯眯的道:“我們明天下午就回去了。”
這是說給孫金榮聽的。
今天盛情款待,可能看她剛回宋家的緣故吧,就是不知道明天會不會。
還是自覺點爲好。
孫金榮真心道:“小暖和阿盛多住幾天吧。”頓了頓,聲音有些沙啞的道:“明天中午咱們包餃子喫。”
阿盛驚呆的瞪大了眼睛。
快速的抱住了姐姐。
他決定了,從今以後,姐姐去哪兒他去哪兒。
與此同時,奮鬥公社梨樹大隊。
倒騎驢的主人將季老給送到了村東頭的季春秀家。
漢子在大門口笑呵呵的喊道:“季大夫,在家嗎?”
話音剛落,從屋子裏跑出來一個梳着兩個小辮子的六七歲的小女孩,站在院子裏好奇的看着季老頭和漢子。
只這一刻,季老頭就感覺天旋地轉。
小女孩,和他的女兒小時候幾乎一模一樣。
他看到院子裏晾着的草藥,看到三間茅草屋,看到從屋子裏走出來,用陌生目光看着他的女兒季辛夷,季老頭緊緊抓住了漢子的車把。
漢子唬了一跳:“老人家幹啥呀,您沒事吧?”
隨後撓了撓頭:“那個,我給您送到了,車費……”
季老頭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的吐出來。
小暖說,他的女兒失去記憶了。
如今看來果然不假。
這一天可能是命中註定的不平靜。
與此同時的二道河村。
可謂是羣英薈萃。
縣裏的領導公社的社長縣婦聯的公社婦聯的,此時都在大隊部。
宋良坐在一旁的角落,有些垂頭喪氣的。
如果批評他,他心裏還能好受點,可趙副縣他們理都沒理他,他心裏可難受了。
而在中間空地的一把椅子上,則是坐着王婆子。
王婆子交代了是準備將兩個孫女賣了。
中間人是瓦窯村的朱老婆子。
定金都收了。
一個孩子十元錢。
大的做童養媳,小的不知道去哪兒。
錢大姐氣的臉色鐵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