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車一路顛簸,楚梨睡得並不安穩,甚至做了個夢。
在夢裏,她無微不至地照顧着只比她小半歲的妹妹和還在讀高中的弟弟。
江巧曼依舊刻薄,但楚梨無法再安慰自己,這是對她有養育之恩的人。
楚梨好像化身成了局外人,開啓了上帝視角。
看着曾經的自己,如履薄冰地在這個家裏,盡心地伺候着一家老小。
公交車急剎,動盪讓她醒了過來,迷糊的雙眼漸漸清明,她摸了摸眼角。
淡淡的水漬。
她愣了下,還以爲自己不會哭呢。
昨晚本該是驚喜的一夜。
她爲她的父親和繼母忽然的示好感動。
他們特意挑了個豪華酒店,爲她慶祝生日。
因此,毫無戒心地喝了許許多多的酒。
現在才意識到,昨天楚炫明和江巧曼給她灌酒灌得有多刻意。
楚梨心頭一陣苦澀,如果她有什麼錯,就是錯在相信親生父親對她有起碼的骨肉之愛。
她母親早逝,繼母江巧曼是母親去世當年娶回家的。
年僅五歲的她,從此多了個四歲半的妹妹楚若珊,和剛滿月的弟弟楚若澤。
楚若澤九代單傳,正是因爲他的出生,才讓一向一直沒有妥協的爺爺也點頭,讓楚炫明把江巧曼娶了回家。
這位少爺從小就收穫了包括楚炫明、江巧曼和她爺爺奶奶在內的所有偏愛。
而在覈心家庭裏,她的妹妹楚若珊也是被人疼愛的小公主。
楚梨卻因爲生母死的早,父親見異思遷,在楚家彷彿一個透明的存在。
只有楚家老爺,一直覺得虧欠她這個大孫女,對她給予了平等的寵愛。
可惜,楚家老爺在幾年前過世了。
從小,江巧曼就說她是大姐姐,要幫家裏多擔些負擔。
楚家老爺過世,她就更加變本加厲了。
因此,這幾年可以說是楚梨生命中最灰暗的幾年。
想起過往,楚梨只覺得太陽曬得眼眶有些熱。
思緒翻飛的同時,公交車已經緩緩停在了一個高級小區門前。
楚梨拉了拉身上的襯衫,緩慢地下了車。
身體上的疼痛讓她不時想起昨晚的難堪回憶。
楚梨站在楚家大門前,屋內傳來歡聲笑語,她心中卻一片淡淡漠,再也激不起一絲波瀾。
楚若珊似乎說了什麼,把江巧曼哄得格外開心。
然而,在門開的一瞬間,屋內霎時安靜了下來。
她看見一身名牌的楚若珊揚起她那錐子般的下巴,一臉嫌惡的戲謔。
下一秒,一個還裝着滾燙熱水的玻璃杯筆直地朝楚梨飛來。
她來不及躲開,肩膀生生地捱了一下重擊,她被打得倒退了兩步,剛燒開的熱水,燙的她肩膀像被人生生扒了皮一般。
此刻,楚炫明不在家,江巧曼也不再掩飾,她眼神怨毒地盯着楚梨,怒道:“你個白眼狼!我好喫好住供你20年,讓你去給劉老闆睡一次,幫襯家裏,你敢偷跑?!”
楚梨緊緊捏着拳頭,脣色蒼白地盯着眼前兩人,“好喫好住20年?這些年我兼職給家裏補貼的還少嗎?”
從小到大,她喫穿都是楚若珊用剩的,她管這叫好喫好住?
江巧曼保養精緻的面容扭曲着,她厭惡地皺起了眉頭:“你不兼職,難道你還想在這個家裏喫白食?”
“我們楚家,可不養閒人。”
楚若珊一臉乖巧地湊到江巧曼身邊,一邊捏着她的肩膀,一邊挑釁地看着楚梨,笑得惡毒,“姐姐,你就當是一次兼職好了,劉老闆身價地位高,就是年紀大了點,指不定這次過後就看上你了呢。”
“這可是嫁入豪門的機會呀。”
嫁入豪門?
誰不知道劉老闆是個油膩大肚的中年男人,快四十歲,還禿頂,妻管嚴卻天天在外鬼混。
聽着她惡毒的話語,楚梨面色徹底沉下來,這就是她盡心盡力愛護了很多年的好妹妹。
楚梨手指無意識地掐進肉裏,她面無表情地冷聲:“既然是豪門,有這福氣,你怎麼不去?”
楚若珊被她嗆到了,怨怒地瞪着眼睛,她轉而泫然欲泣地看向江巧曼,“媽,你看姐姐她怎麼能這麼說我,我也是好心。”
好心?蛇蠍心腸吧?
江巧曼果然勃然大怒,三步並作兩步地就上前要給楚梨耳光,她刺耳的聲音響起,“你這個賠錢貨!讓你陪睡,是見你有幾分姿色,還真把自己當公主了?”
楚梨擡手,明明十分嬌小的女人,卻在此刻生生抓住了江巧曼的手腕,不讓她動彈半分。
江巧曼毒蛇般的眼睛瞪直了盯着眼前的人,卻見她視線冰冷而堅定,嗓音如同沁了寒霜,“江巧曼,十五年的養育之恩,我這些年早就還光了。從今往後,我和楚家再無瓜葛。”
她今天只是來拿回屬於她的東西的。
說着,楚梨拖着疲憊的身體,轉身要上樓。
卻沒想到身後的楚若珊卻忽然幽幽開口,“你該不會,是要來拿回這個吧?”
她揚了揚脖子,脣角勾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楚梨聞聲停住了腳步,看向楚若珊。
她脖子上戴着的果然就是她親生母親留給她的遺物。
被她好好存放鎖在櫃子裏的寶石項鍊,此刻大剌剌地掛在楚若珊的脖子上。
楚梨瞬間紅了眼,剛剛的沉着一下全部消失,她奮力往楚若珊的方向衝過去,因爲憤怒而渾身顫動道:“你把我媽的遺物還給我!”
“啊!”楚若珊被她的眼神嚇到了,瑟縮了一下往旁邊躲去。
楚梨身後的江巧曼眼中精光一閃,扯着楚梨的頭髮就往後拉。“你媽的遺物?這是我們楚家的財產,我女兒想怎麼戴就怎麼戴,甚至砸了它都可以。”
楚梨被她巨大的力氣一下摔倒在牆角,剛剛被開水燙傷的地方撞在牆角疼得她瑟瑟發抖。“疼……”
一想到母親的遺物正戴在楚若珊身上,她剛剛剋制許久的眼淚如泄洪般,宣泄而出。
她聲嘶力竭地喊着:“還給我!那是我媽媽的東西!”
無措的女孩淚流滿面,徹底失控。
她髮絲凌亂地垂落兩頰,襯衣在掙扎中領子被扯開,雙眼通紅着流淚。
此刻像一個破布娃娃一般倒在牆角,孤立無援。
躲在二樓樓梯上的傭人們都不由得搖頭,越看越心生憐憫,卻沒有一人敢上前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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