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如倒是個精明能幹的,將微瀾院打點得妥妥當當,讓人找不出一絲錯處來。
原本還撥了好幾個伺候的丫環和小廝,因爲元翎母女一向喜歡清靜,便將他們遣散了,只留下兩個負責灑掃和幹些重力活的小廝。
找了個藉口,元翎把林舒接了過來。偌大的元府,沒有一個自己人,她還真是不放心。萬一她不在家,孃親被人欺負了都不知道?以孃親那溫溫吞吞的性子,只怕是被人打掉了牙也會和着血往肚子裏吞。
又是祭祖,又是認親,又是佈置新屋,被折騰了一日,元翎倒牀就睡,待到第二日得了空,第一件事就是在院落中做了一個鞦韆架。有事沒事搖一搖,心情也能好上不少。
元翎正享受着,忽然,院子門口便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我可憐的小侄女啊,姑媽來看你了。”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元翎從鞦韆上坐了起來,擰着眉看着院子口。
好一會兒,一箇中年發福的美婦,屁股一扭一晃的走了進來,身邊還跟着兩個如花似玉的少女,一側是元景玉,另一側長得和美婦有幾分相似,想來應該是美婦的親閨女。
“翎兒見過姑母,見過妙雲表姐。”
“瞧瞧這孩子,行禮有模有樣,倒是沒看出來是在鄉野長大。”
一句話,看似褒獎,實則暗諷,這讓元翎心中十分不爽。元輝都還沒說什麼,元蓉一個庶女算哪根蔥啊?當年她娘若不是趁爺爺醉酒,偷偷爬上了爺爺的牀,也不會有她。
“翎兒身份卑賤,哪能跟姑母您比啊。”
話一出,美婦一張精緻的臉瞬間變得扭曲。
元翎再不濟,也是三房嫡出。而元蓉,不過是元家的一個粗使丫環所出,因爲懷了孕,她娘才被擡了姨娘,從小到大都飽受爭議,名不正言不順。
“你……”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元蓉捏緊拳頭,深吸了一口氣,“好一個巧舌如簧的丫頭,難怪當年,三哥被你娘迷得七葷八素。如今既已回了元家,就要遵從元家的家規。今日你出言不遜,我尚且不予你追究,反正我有時間,從明日起,我便好好教教你元家的規矩。”
一旁,元景玉掩鼻偷笑。
姑母一向刁鑽刻薄,她都曾多次喫暗虧。孃親越是警告她不要亂來,她就越要尋元翎晦氣。
何妙雲上下打量面前骨瘦如柴的丫頭,實在不明白,這樣一個毫無特色、樣貌平平的女人,爲何那麼多優秀的男人都爭着搶着想要。
元翎咬咬牙,正想着要如何應對,不料,一道清冷的聲音突如其來。
“這是我們元家的事兒,就不勞煩小姑了。小姑既是來客,請與我到前廳喝杯茶如何?”
一句話,劃清了雙方的界線。
元蓉黑着臉,想要反駁,卻又不想在一羣小輩前失了體面,於是只能順着沈君如的話道,“也好,說了這麼多話,確實有些渴了。”
幾人剛走,元清就一瘸一拐的走了出來。
“姐,我好像聽到什麼動靜,剛纔……是不是誰來了?”
元翎不想弟弟擔心,隨口道,“沒什麼,就是大伯母讓人傳話,說我馬上就要嫁入北冥世家了,未免失了元家的臉面,讓我學學規矩。”
“啊——”元清信以爲真,兩個大眼珠靈活的轉動,“原來嫁人這麼麻煩啊?”
元翎嘴角微抽,弟弟還真是粗線條,這也信?不過,元家和北冥家都是大家,想來,這學規矩一事,終究是逃不過。
果然,隔天,沈君如便帶着一大幫子人來到了微瀾院。
“翎兒,你初入元府,我本想讓你多快活幾天,但你姑母說得對,玉不琢不成器,北冥家不是一般世家,日後你做了北冥家主母,上至皇宮貴胄,下至府中下人,都必須得應對得當。我若不教你規矩,就是對你的不負責。所以,從今天開始,我會讓自小跟着我的趙媽媽教你規矩,望你虛心學習,勿躲懶。”
語畢,元翎只覺一陣烏丫飛過,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不過下一刻,她又有些興奮起來。
“玉兒,你也一起學。”
元景玉嘟着嘴,嘴裏罵罵咧咧,“娘,關我什麼事,我又不着急嫁人。”
“別以爲我不知道,姑母就是你蠱惑來的吧?把我的話當耳邊風,你還有沒有把我這個當孃的放在眼裏?我讓你多學些規矩,那是爲了你好。”
這一番鐵面無私的操作,真讓元翎對沈君如刮目相看。有元景玉作陪,想必接下去的日子,也不孤單了。
庭院中,元翎與元景玉的頭上、手上分別頂着不定數量的碗,雙腿彎曲,扎着馬步。
趙媽媽拿着一根戒尺,來回緩緩走動,嘴裏振振有詞,“擡頭、挺胸、收腹,兩眼向前看。”
忽的,她啪的一聲,毫不留情的打在元景玉的脊樑骨上。
“身子像棉花一樣,沒喫飯嗎?”
元景玉委屈巴巴,她長這麼大,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委屈?
“趙媽媽,你爲何只打我,不打翎兒妹妹。”
“人家做得比你好,爲何要打她。”
“她哪裏好了?”元景玉一臉不服,下意識望了望元翎,沒想到人家還真是做得有模有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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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哪裏知道,元翎前世是特工,像這樣類似的訓練,對於元翎來說根本就是小菜一碟。元翎之所以不想學,不是因爲真的“怕”,只是覺得有些浪費時間,實在沒這個必要。
“啪”!
又是一道戒尺。
痛意襲遍全身,引得元景玉哇哇大叫,“趙媽媽,你幹嘛又打我!”
“眼睛看哪呢?我是不是說了,眼睛要正視前方!你做到了嗎?”趙媽媽說得理直氣壯,根本沒把元景玉當成一回事。她是沈君如的陪嫁丫環,自當對沈君如惟命是從。
“趙媽媽,你如此待我,若是讓我娘知道了,定會責罰於你。”
“那便是老奴自己的事兒,就不勞三小姐操心了。不過,若是夫人知道三小姐連最基本的規矩都學不會,她定會親自出馬,到時……”
話還沒說完,元景玉就嚇得立刻噤了聲。
元翎抿脣偷笑。看來,元景玉對自己的這個孃親,還真是懼怕得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