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的一席話還沒有說完又咳了起來。
她那雙粗糙的手將木婉迎的一雙小手死死地攥在手中，才緩過來一口氣就繼續往下說，“把……把……把那些東西藏了……藏了起來……”
“外婆，別說了！”
“別……別打斷我！婉迎，好……好孩子，讓……讓外婆說……說完……”
外婆很是激動，完全不受木婉迎的影響。
她滿是愧疚地抓着木婉迎的小手，“孩……孩子，這……這些年你……你親、親爸媽一直有想着你，他們打了很多錢過來，是……是我和……和你木秀媽媽自私自利，我們……我們私自昧下了那些、那些錢。”
“外婆！”
“你、你木秀媽媽當初……當初拿到的那些錢一……一部分敗在了你……你養父的生意裏，還有……還有一部分給……給了木桐和……和劉翠英，另外……另外剩下一些……一些都……都給了我保管，是想讓……讓我還給你親……親爸媽的！”
老太太喫力地說着。
說完又是一頓咳嗽。
木婉迎的淚水已經滾下。
老太太想要擡手幫她擦一擦，卻沒法再擡起來，只能繼續抓着木婉迎的小手，“婉迎啊……是……是外婆自私啊！外婆……外婆不僅沒還，還藏着沒說話，生……生把那些錢昧了下來，小頭……小頭用在了你們的喫食……喫食用度上，大……大頭也……也給了劉翠英和木桐。”
“外婆，我不怪你，不說了，咱們不說了好不好？咱們好好休息，好好養病好不好？外婆，您外孫女現在出息了，能賺錢了，你外孫女婿也是個厲害的，我們不再想那些錢的事情好不好？”
木婉迎淚水洶涌。
可是外婆依然只是搖頭，“不，不！我……我說了，我……再不說就沒有機……機會再說了！”
說着，外婆又喫力地喚了陸林風的名字，將陸林風的大手也抓在手裏，放在木婉迎的小手上。
“林風啊，外婆……外婆沒臉見……見婉迎的父母，外婆……外婆只能……只能將婉迎交給你了！你……你要幫着……幫着外婆把婉迎照顧好，好……好不好？”
“好，外婆，您放心，我一定把她照顧好，把她養得白白胖胖的，但是你也要乖，你也要聽話，好好地養病，好好地看着我把你的寶貝外孫女養得白白胖胖的，再幫您生幾個白白胖胖的小寶寶，好不好呀？”
陸林風眼圈也已溼潤。
這個老人家雖然不是他的至親，卻是他這二十幾年來第一次直面親人的生死，說不難受那是假的。
老太太被他這詼諧的話語逗笑了。
連忙點頭，“好！好呀！好！但是外婆等……等不到那一天了！”
“不會的！”
“外婆心裏有數！好孩子，記着……記着外婆的話，一定……一定要幫外婆照顧好外婆的婉迎，外婆的婉迎……外婆的婉迎太苦了！”
老太太也滾落了淚珠。
她轉向木婉迎，“婉迎，外婆……外婆知道你會……你會照顧好婉欣的，對於婉……婉欣外婆倒是……倒是不擔心，但是外婆……外婆還有一件事放……放心不下！”
“外婆您說！”
木婉迎抽出一隻小手幫着外婆擦乾眼淚。
外婆哽咽一聲，也想擡手摸一摸木婉迎的小臉，可惜終究還是摸不到，倒是木婉迎見勢抓着她的手貼在自己的小臉上才終於幫着老人家摸到了自己的小臉。
老人家頓時欣慰地笑了起來。
她平息了好一會兒纔再次開聲說話。
“我……我死後，劉……劉翠英怕是還會再來……再來鬧！她……她已經不要臉到了極致，你……你和婉欣兩個人不用理……理會，躲的……躲的遠遠的！
她……她要是還不罷手，你……你就把小張手機裏的錄音……錄音拿出來，告訴……告訴大家是……是她逼死了我這個婆婆！”
錄音這個功能老太太練習了很久才學會。
劉翠英闖進來的那一天她已經來不及回屋拿自己的手機，便臨時起意用張姐的手機錄了音，爲的就是給外孫女們留一條後路。
木婉迎的淚水再一次滾落，已經撲在了外婆的懷裏。
外婆已經沒法再擡手輕輕撫摸外孫女的小腦袋瓜子，只能含着熱淚看着自己懷裏的外孫女，看着看着，竟然暈了過去。
等木婉欣和張姐雙雙趕回來後，外婆還在昏睡中。
直到半夜老人家纔再次醒過來。
她直接找張姐要東西。
等張姐把紅色的小布袋完完整整地交給她，老人家立馬讓張姐將袋子拆開，露出裏面的東西。
分別是兩封書信，一張銀行卡，一張存摺，一個小本子以及兩個金鐲子。
老太太首先指着綠色的信，讓木婉欣拿好，然後才解釋：“婉欣！這……這是你……你媽媽留給你……你的信！”
“外婆，我拿着呢！”
木婉欣蹲在外婆身邊，將信貼在心口，已經哭成了淚人。
老太太將手伸過去，木婉欣立馬抓住老人的手，貼在自己臉上，唔唔地哭道：“外婆，我在，我在這裏，您有話請說！”
“好孩子，乖，別哭！人老了，總是……總是要走的！”老人家順着木婉欣的力道幫外孫女擦去臉上的淚珠。
看着外孫女的小臉，她彷彿間似乎又看見了自己的女兒，自己那個漸漸走向滅亡之路的可憐女兒。
她哽咽幾聲，語重心長地對外孫女說：“記着，不……不要學你……媽媽，不要……不要在乎任何人的看法！”
“外婆！”
“人……人活着應該要……要堅強，要……要像你姐姐……姐姐這樣，記着，始終聽姐姐……聽姐姐的話，知道嗎？”
“我知道了，外婆，我知道了！我聽姐姐的話，我會一直聽姐姐的話！不管什麼時候我都聽姐姐的話！”
木婉欣連連點頭，小臉已經被淚水刮花。
外婆點了點頭，指着那封藍色的書信，緩緩轉向木婉迎，“婉迎，這……這封信是……是你媽媽留給你的！你拿着……拿着吧！”
“好！”
木婉迎又從張姐手裏拿過藍色封皮的書信，也沒着急看，而是抓着外婆的手。
外婆再次點點頭，又讓兩個孩子一人拿了一個金鐲子，然後又讓張姐把銀行卡、存摺和小本子都交給木婉迎，一臉愧疚地說：
“這……這卡和這……這存摺裏面都沒錢了，這裏面原本的……原本的錢都是……都是你親爸媽給的，用來養育你的，可是……可是我和你木秀媽媽自私，將這些錢都……都用在了陳家和……和木家，都記在那本子……本子上了，這……這輩子我們……我們是還、還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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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別說了，那不重要！真的不重要！”木婉迎連連搖頭。
外婆卻笑了笑，“重、重要的！但……但外婆無能，實在是沒……沒本事還了，只能……只能將這筆賬帶到下輩子，好孩子，下……下輩子外婆再還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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嚥下這句話後，外婆的眼睛永遠地閉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