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裏,皇后的眼淚也不自覺的掉了下來,她艱難的擡起手,擦乾了眼淚。
隨後冷笑一聲,“你們是不是以爲,我恨極了沈煜宸。”
“我是恨他,恨他毀了我的幸福,恨他殺了景琛,可是我對沈煜宸的有一點兒,是從來沒有變過。”
“那就是儘自己和家族所有的力氣,助他登上皇位。”
皇后的思緒,回到了文昭二十三年,那一年,沈煜宸二十三歲,她二十歲,那一年,剛好先帝去世。
“父皇的這些兒子中,老大武功算是名列前茅的,但是從來都沒有自己的主意,別人想讓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他會是一個很聽話的臣子,但不適合執掌一個國家,這一點兒,父皇心裏也是極其的清楚的。”
“老三倒是很有自己的主意,也有野心,他就是野心太大了,起兵造反的事兒都敢做,這樣的人,怎麼配做萬晉之主?”
“老四支持老大,老五支持老三,只有我的宸兒表哥,作爲太子,沒有人支持他,所有人都在欺負他沒有母親護着。”
“可是我會支持他,我的家族也會,不僅僅是因爲我是他的太子妃,更是因爲我知道,他有勇有謀,愛民如子,一定會是一位像父皇那樣的好君王,萬晉的江山,必須要交到這樣人的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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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的額頭上流了不少的汗,依舊緊緊抓着長公主的手,“有一件事兒,我瞞了所有人,就是老大沈煜寒的死。”
長公主想到了,先皇去世之後,沈煜寒依舊不安分,被沈煜宸下令終身圈禁了。
可是兩個月後,沈煜寒無故暴斃了。
“是你做的?”
皇后點頭,“是,沈煜寒罪不至死,可是我心裏始終不安,連續幾日做夢,就是沈煜寒被人利用起兵造反,宸兒表哥被人從高位拉下來。”
“我知道他剛剛登基,若是直接殺了沈煜寒,會被人議論紛紛的,那這個惡人,我來做。”
“從那個時候啊,我的這雙手上,就沾上了鮮血。”
“但我不後悔,我把有異心的人都殺了,他這個皇位,就能坐穩了。”
皇后說着,笑着流出了眼淚,“我知道沈煜宸對我很好,我也希望他好,看着他把萬晉治理得這麼好,我也是從心眼裏高興。”
“我和景琛已經沒有可能了,這一點兒我比誰都清楚,可是見到他的時候,我就會忍不住,也正是因爲這樣,才害死了景琛。”
“景琛的死,像一根刺一樣,深深的扎進了我的心裏,我在沈煜宸那裏,終究還是變了樣子。”
“他開始收回了我的鳳印,讓別人治理六宮,他忘記了我所有的好。”
“我們吵架的次數越來越多,吵得也越來越兇,最後一次,他甚至想直接掐死我,他覺得我的手不乾淨,可是我的手是因爲他才變髒的。”
皇后說着,苦笑了一聲,“景琛的死已經給了我一個沉重的打擊,瑾兒的死更是直接要了我的半條命,爹爹,孃親,女兒真的累了。”
說完這句話,皇后又吐出了一口鮮血,她現在反而是沒有那麼害怕了,就算是撐,又能撐到什麼時候呢?
“霖兒。”皇后叫了一句。
上官筱霖趕緊的上前,握住姐姐幾乎沒有溫度的手,“姐姐對不起你,其實姐姐的身子早就不行了,可是一想到時序剛剛出生,還沒有滿月呢,就想着一定要等到他滿月的時候來看看他,沒有滿月宴,終究是委屈了。”
“姐姐,你別說這些。”上官筱霖看着自己姐姐虛弱到不行的模樣,眼眶也不自覺的紅了。
姐姐是皇后,比後宮的嬪妃們都大一些,可是現在也僅僅只有二十五歲啊,怎麼就……
“筱霖,我知道,你不怕被沈煜宸責罰,我死後,你就去請旨,讓他……廢了我。”
“我不想入帝陵,也不想和一個厭惡自己的人葬在一起。”
“別說傻話。”長公主輕聲安慰。
“不是傻話,是這一輩子,最想掙脫的枷鎖。”
皇后就這樣倚靠在長公主的懷裏,“孃親不同意也沒關係,生在皇家,都是身不由己的……”
“悅兒,是孃親沒有護好你。”
長公主含淚道歉,可是這句話,皇后再也聽不到了。
她已經去了另一個世界,那裏有她的瑾兒。
她要去,找她的孩子了。
彼時子時剛過,胤德帝沈煜宸也帶着太醫們匆匆趕到了。
可是什麼都晚了。
沈煜宸雙腿一彎,跪在牀榻前,摸着皇后再也沒有溫度的雙手。
淚流滿面。
“就這麼恨我嗎?”胤德帝沉默了不知多久,才哽咽的說出這句話。
恨到寧願死在自己的閨房裏,也不願死在鳳儀宮。
恨到不想等他過來,死之前一句話也不肯對他說。
十年的夫妻情分,轉眼已經是天人永隔。
那個曾經活潑俏皮的昭寧郡主,此刻已經閉上了雙眼,永遠的離開了,胤德帝無論如何,都不想接受這個事實。
他也想,讓她在家裏多留一會兒,可是此刻,必須要帶着她回宮安排後事了。
她是萬晉的皇后,是他沈煜宸的妻子,永遠都是。
半夜,喪鐘敲響,所有人從夢中驚醒。
“主子,皇后娘娘薨了。”紫秋聽到殿內的動靜,趕緊的進去稟報。
蘇清瑤聞言,趕緊穿上繡鞋下牀,由着紫秋和如夢伺候着自己穿上素淨的衣服。
蘇清瑤和劉婕妤一塊兒去的鳳儀宮,到的時候上面已經掛上了白幡,殿內的痛哭聲此起彼伏,向着衆人宣告着這座宮殿主人離世的消息。
皇后下葬的時候,需要穿上體面的朝服纔行。
蘇清瑤進殿的時候,看到佩華已經把明黃色繡着立體鳳凰的朝服準備好。
德妃擦了擦眼角的淚,看了蘇清瑤一眼。
蘇清瑤隨即就明白過來,緩緩上前,和德妃一起,給皇后換上了朝服,讓她體體面面的走。
殊不知,別人最嚮往的鳳坐,是她一輩子,最想掙脫也無法掙脫的枷鎖。
胤德五年,十月二十六,皇后上官氏薨,年二十五,諡號純昭懿仁。
帝大悲,輟朝五日,舉國同哀,國喪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