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不知道他和夏梔那點齷齪的勾當。
安籍塵原本已經準備好的說辭,都憋在了腹中。
“先喫飯?”
蔣點燭明媚笑着看他。
因爲化妝師高超技藝的緣故,安籍塵看不出蔣點燭絲毫憔悴,彷彿她真的不知道夏梔要嫁入安家的事一般。
她灑脫、乾淨、坐在對面就像一個陌生人。
從前幾千萬的單子他侃侃而談,而今不過幾句話,他在蔣點燭面前卻說不出口。
他曾經對蔣點燭說過,如果自己找到那個獻血的救命恩人,願意答應她一切條件。
但他萬萬沒料到那個人竟在身邊,真的是夏梔。
夏梔母親前幾天生病,她一直沒和自己說,等知道消息的時候已經晚了。
老人家躺在醫院沒有其他遺願,只想給自己女兒找個終生託付。
安籍塵以前也懷疑過夏梔就是那個獻血人,可她一再否定。
他對她後來百般照顧,以至於出現“安夫人”謠言置之不理,都是因爲這層原因。
可當老人把事實擺在眼前時,他又覺得有些奇怪,內心深處有一絲對其他人的期待,對夏梔不認可。
他讓許諾調查,結果顯示就是夏梔。
想起昔日承諾,他只好答應老人,娶夏梔過門,照顧她一輩子。
其實這樣沒什麼不好,母親喜歡她,夏梔也懂事,大家都滿意。
只有他自己覺得缺了什麼。
如今回頭再看到蔣點燭,好像一切都迎刃而解。
原來在這段時間相處中,他心中已經有了她的位置。
或許在更早的時候,蔣點燭還是安家媳婦的時候,他已經習慣了蔣點燭的照顧,可自己渾然不覺。
等失去的時候才明白自己真正需要什麼,可又放不下面子,一直以愧疚之名留在她身邊。
而今一切都想通了,可好像什麼都來不及。
他有其他的承諾等着兌現,人一步步往前走,他和蔣點燭總是錯過。
安籍塵嘆息一聲,蔣點燭手託着下巴靜靜看着他,烏黑的眸子滿眼都是他。
“是有什麼煩心事嗎?可以和我說一說。”
“點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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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下頭去,這一刻蔣點燭在他身上看到一絲無力。
真稀奇,這還是安籍塵嗎?
“我對不起你。”
讓安籍塵開口道歉。
蔣點燭心尖一跳,他是多驕傲一個人。
看來還是夏梔有本事。
夜風吹來,明明已經入夏節氣,蔣點燭居然覺得有些冷。
她搓了搓手臂,把脖子上一縷俏皮髮絲往後捋了捋。
“我結婚的時候,你來參加我婚禮嗎?”
安就塵擡頭看向蔣點燭,她一襲墨綠長裙,肩膀帶子極細極細,好像她脆弱的人一般。
他上前一用力,就可以掐斷。
“你喜歡許應饒嗎?”
“你呢?”
這反問很微妙,好像什麼都知道,又好像什麼都不知道。
安籍塵濃眉鎖在一起,“回答我。”
“只是有不得以的原因要結婚而已。”
“你欠他錢了?”
“類似這樣的事。”
“欠多少,我可以幫你還。”
蔣點燭這個時候有種衝動,說出“五千萬”這個數字,那安籍塵臉上的神色一定很精彩。
可惜遊戲進行到這一步,還沒有到撕破臉結束的時候。
她只是輕輕而又輕輕的嘆息,隨着夜風消散。
“還有其他的故事,一兩句說不清也道不明,你不也一樣嗎?”
“你知道了?”
服務員爲兩人上了冰飲,蔣點燭自己點的橙汁,安籍塵卻是一杯寡淡的冰水。
用安籍塵的話說,他不喜歡世上任何多餘的味道。
咖啡喜歡不加糖最純的苦咖啡,水也不怎麼喝飲料。
所有多餘的配飾都會讓物質失去原本的魅力,有那一絲甜作爲調劑讓人上癮,更讓人生厭。
他鮮少吸菸,甚至一年到頭也不沾染一回。
喝酒也適量,在酒桌上難免應酬。
多完美的一個男人,難怪自己看上他,難怪夏梔看上他。
又是多糟糕一個男人,他只愛他自己。
蔣點燭端起手邊的橙汁,因爲加了冰塊的緣故,玻璃杯外蒙上一層朦朧白霧。
她端起橙汁,指尖一片冰涼,輕輕啜一口。
冰冷從口腔沿着食管一路倒胃裏,一陣刺痛,又帶着莫名的快感。
她好像能理解許應心尖刀的作用了。
蔣點燭微微勾起脣角,杯子被她“噠”一聲坐回桌面。
“我結婚以後,就不要往來了,應饒他會不高興。”
安籍塵臉色有些難看,“你究竟欠了他什麼”
“一條命。”
安籍塵愣了一下,正在摸向水杯的動作一頓。
夜色下,蔣點燭像個妖精一樣笑他,“玩笑的。”
“你真的是蔣點燭嗎?”
“不然呢?”
她伸手撩了一下肩帶,帶子下正好是一道輕淺的疤痕,是她在那安家與安籍塵起爭執,摔倒時留下的。
她身上的一切好像都在無聲證明,他曾經是個混蛋。
“點燭,如果,我說如果,我做了不信守承諾的混蛋,你會和許應饒取消婚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