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斯越本來沒寄希望於王楠。
那個蠢東西,不把事情搞砸就不錯了,怎麼可能把宋昭哄回來,繼續用他做的吊牀。
但他沒想到的是,宋昭真的回來了。
她正面仰躺着,長腿交疊搭在吊繩上,走近一看,那微紅的脣角竟然微微翹起來,有點高興的模樣。
季斯越不禁一怔。
她……真的有那麼喜歡他做的東西嗎?
這一刻,季斯越心裏浮起隱祕的欣喜,不由自主加快了步伐,來到宋昭身邊。
卻又不知道爲什麼,明明人已經近在眼前,他卻只是站着,不開口。
宋昭原本正閉着眼睛,眼前卻莫名一暗,頭頂的陽光被擋住了,面前透露下一圈陰影。
她頓了一下,擡起頭,看到季斯越那張躊躇的俊臉。
“……你不出聲,是想嚇死我嗎?”
季斯越:“……”
他輕咳一聲:“這麼容易被嚇到,你是兔子麼?”
宋昭懶得跟他爭辯,繼續閉上眼睛,明顯不想說話。
季斯越卻看她一眼,再次開了口:“發生什麼好事了嗎,看你一臉陶醉的樣子。”
宋昭隨口回答:“因爲吊牀很舒服,不行嗎?”
她這句話的時候沒有平時的一本正經,尾音反而翹起些許可愛的尾音,語氣甚至是有一點炫耀的。
季斯越從來沒有見過這個樣子的宋昭,當即就愣了一下,隨後狀似平常地問道:
“你很喜歡這個吊牀嗎?”
“當然。”
她又強調道:“很喜歡。”
季斯越發現自己的此刻的心情有些難以言喻。
用一個不恰當的比喻來說,就是一鍋明顯已經煮開了很久的沸水,他強行蓋上蓋子,想要將一切掩埋住。
但註定無法做到不動聲色,儘管他知道宋昭口中的喜歡是對吊牀,而不是對他本人。
指尖酥麻無法使力,喉嚨更像是叫什麼搔颳了一下,癢得要命,他只能用力滾了滾喉結:
“真的有那麼喜歡嗎,其實……”
“當然了,這可是我們周妄找人給我做的。”
季斯越一頓,臉色幾乎是瞬間就變了。
“你剛剛說什麼?你覺得這個吊牀是周妄找人做的?”
怪不得她突然這麼喜歡這個吊牀,還露出那樣的笑,她居然蠢到以爲那是周妄安排的!
虧他像個傻逼一樣,還以爲討得了她的喜歡,心旌搖曳,結果這一切都他媽跟他沒有關係!
季斯越氣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身上的氣息簡直凝重到了可怕的地步。
宋昭奇怪地看着他:“你幹嘛反應這麼大?你該不會真的暗戀他吧?”
“看他找人給我做吊牀,你嫉妒?”
季斯越咬着牙關,溢出一絲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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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幹死他。”
宋昭雙眸瞪大,季斯越看她的蠢模樣,冷着臉補充了一句。
“……再掐死你。”
宋昭:“……”
在宋昭驚愕的視線中,他轉身離開,背影都透出極度的煩躁。
他那兩句話太炸裂,宋昭青天白日如遭雷擊,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喃喃一句:
“……他有病吧?!”
周妄知道嗎?
他好兄弟其實心裏一直想那啥他?還想把她這個正牌女友弄死?
宋昭感到由衷的凌亂。
很快到了晚飯時間。
因爲現場條件不太好,大家只能拼出一張長桌子,湊在一起喫飯。
晚飯也很簡單,好在大家都累了一天,沒有力氣挑剔什麼,動筷子就要喫飯。
他們能忍,可不代表季斯越這位嬌生慣養的大少爺也能忍。
他把筷子往旁邊一摔,高挺的眉骨下,一雙單薄的鳳眼蓄滿了寒冰。
“你們當餵豬嗎?這鬼東西怎麼喫!”
在場衆人:“……”
這話說的……那正準備喫飯的我們是什麼?豬嗎?
負責人更是有苦難言。
這些飯菜確實粗糙,但那也是因爲物資有限,條件有限,真的沒辦法。
再說,您昨晚不是喫得好好的嗎?今晚怎麼就發火了?
其實從第一天晚上開始,季斯越就在忍了,他那條精細的、被無數傭人和大廚從小嬌養出來的舌頭,根本接受不了這些食物。
但因爲……某人,他硬生生忍了下來,沒有發表什麼意見。
可他現在心情本就極差,一團鬱氣堵在胸口,來回衝撞亂竄,擠得他心臟都沒有地方放,難受得要死。
偏偏罪魁禍首就坐在他對面,一臉雲淡風輕,沒心沒肺的模樣,他更是怒上加怒。
拿飯菜開刀,更像是一種無奈的借題發揮。
然而季斯越是誰,身份尊貴,這裏面所有人都要捧着供着,尤其是負責人。
他滿眼驚懼地看向季斯越,就差沒把討好兩個字寫在臉上了。
“對不起季先生,實在是條件有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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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您先忍一忍,等通訊恢復了,山裏道路也通了,我立刻讓他們送些好東西進來,這樣行不行?”
季斯越滿眼不耐:“我每年捐那麼多錢,結果連頓飯都讓我喫不上,你們就這樣幹活的是嗎?”
“這……”
負責人哭喪着臉,端着碗的手抖來抖去,好險沒把飯摔在地上。
眼看季斯越發這麼大的火,其他人也都不敢動筷。
雖然比不上季斯越金貴,但大家平時也都是生活優越,好喫好喝的供着。
來到這個地方,誰又不是忍耐着髒亂差勁的環境和伙食,這不是爲了救援嗎?
大家勞累了一下午,這會兒本就飢腸轆轆,餓得前胸貼後背了,卻因爲他,連口熱乎飯都喫不上。
未免也太悽慘了一些。
宋昭嘆了一口氣,從口袋裏摸了摸,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喫的。
結果還真給她找到一塊水果糖。
她本身就有低血糖的毛病,在來這裏之前,隨手從辦公室裏揣了一把糖放在兜裏,以備不時之需。
來到這裏之後,自己沒顧得上喫,倒是盡數分給了那些因爲受傷而哭泣不止的孩子們。
就剩下這麼一塊兒,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好歹讓大家先喫上飯吧。
宋昭把糖放在季斯越面前的桌子上,無奈道:
“先忍一忍吧,有的喫總比餓死好吧。”
她心裏也沒把握季斯越能不能聽得進去她的話,畢竟白天他們纔不歡而散。
沒想到季斯越看着面前那塊平平無奇的水果糖,竟沒有第一時間把它扔到垃圾桶,或者摔在地上狠踹兩腳。
而是直勾勾地盯着它,神情由一開始的憤怒,到最後竟然變得有些平靜的詭異。
所有人面面相覷,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就連宋昭都以爲他是在醞釀措辭,準備連她也一起罵。
只有季斯越知道完全不是這樣的。
他透過這塊糖,再次察覺到一個早已存在卻被他有意無意忽略的事實——
那就是他真的完蛋了。
他明明那麼生氣,恨不能把所有人都拉過來揍一頓解氣,再讓罪魁禍首宋昭付出慘痛的代價!
可宋昭只用一塊糖就把他的火滅掉了。
這頓飯還是吃了下去。
季斯越一改之前的暴躁,到後面沉默得近乎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