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律法曾曰:“八十以上、十歲以下,及篤疾,犯殺人應死者,議擬奏聞, 取自上裁”
敬安這事兒,歸根結底還是得皇上的一句話。
若是父親與兄長配合,在皇上面前爲他求情,在加之用重金彌補那戶孩子的父母,或許敬安並不會有性命之憂。
只不過如今的情況是,公爹礙於跟皇上的君臣情分,不願意開這個口。
那戶人家的父母也叫囂着要讓敬安爲自己的孩子償命。
一個普通百姓,怎麼會有膽子與沈相府對上?
無非就是背後有人出主意,不想讓這件事情就這麼過去了。
與其說是那戶受害百姓與沈家對上,倒不如說,沈家被人盯上了。
公爹保持中立,不參與皇子之間的爭鬥。
如今敬安這邊,就是撕開沈家多年來操持中立,一直以爲的保皇黨的口子。
公爹若是爲了敬安妥協,那麼沈家就會成爲那人手裏的利刃。
連帶着沈家,也會步入水深火熱之中,一不小心就會萬劫不復。
唯一的辦法,就是快刀斬亂麻,將衆人的視線引至永安書院。
將史家牽連進來,與之前的事情一起壯大聲勢。
那麼敬安一事,就有可操作的餘地了!
到時,再讓父親兄長他們一起運作,將此事扯到皇上面前,方有一線生機。
雖然可能會有人反對,力求從重處罰,但只要有人撕開口子,依照皇上念舊的性子,必然會開口問公爹的態度。
到了那個時候,敬安的生死,其實就是他們一句話的事情。
“史氏,你起來,敬安不會沒命的,大不了就受點罪而已,你在這兒發瘋也沒有用。”
“不用你管!”史如霜聽到代氏的聲音,止住了哭聲,胡亂的用袖子擦了擦眼淚。
“我自己的兒子,我會想辦法救他,你不用在這裏假惺惺的。”
代婉白聽着她的話,將手裏的休書遞給奶孃,“去吧,將休書送進佛堂給母親,就說是公爹親筆。”
“是,小姐!”
奶孃拿着休書推開佛堂的門進去了。
“休書?”
“什麼休書?”
史如霜停止了哭泣,擡頭望着代婉白,看她一身海棠色裙子,明豔奪目。
再看自己,身上還穿着去年的衣裙,灰頭土臉的模樣,忍不住又自嘲,怪不得夫君不看她呢。
就她這死樣子,跟代氏怎麼比?
代婉白看着傻愣愣盯着她的史如霜開口,“我會讓爹爹與兄長出面,儘量保住敬安的命。”
“你 你說什麼?你是 真心的嗎?”
“當然,名義上,我當了他九年的母親不是嗎?”
“怎麼可能,你 你根本不待見敬安,你現在又怎麼會救他?”
史如霜有些不信,她怕自己的希望再一次落空。
代婉白伸手,
“信不信的,以後你就知道了。”
我一會兒會拿着夫君的牌子去京兆尹,所以,你打算以這副鬼樣子,去見敬安嗎?”
一句話,就抓住了史氏的命門。
史如霜一個妾,自然是沒有本事進得了京兆尹的。
可她不同,她是代家的千金,沈家的嫡長媳。
沈知節的正妻!
所以,她的面子,總是比史如霜好用的多。
史捂着嘴不敢置信的看她,“夫人說的,可是真的?”
“我 去求了他們許多次,都被趕走,我根本進不去,連給她送口喫的,都沒有機會。”
代婉白看着她點頭,
“自然,他 也曾是我兒子,他與敬忠是兄弟!”
代婉白說着,看了她一眼,關於兩個孩子,錯的從來都不是她與史如霜,而是史氏這個婆婆太過惡毒。
“謝謝!”
“謝謝夫人,謝謝你願意救他!”
史如霜狼狽的跪倒在地上磕頭,“嘭嘭嘭”的像是不知道疼一樣。
“謝謝你,謝謝你願意讓我見他,不管救不救的出來,我都記你這份情,以後,我當牛做馬的伺候你。”
“好啊,我等着!”
“不過眼下,你還是趕緊去換一身衣裳,梳洗打扮一番吧!”代婉白原本是應付她的一句話。
本打算讓她離開了,自己好去跟史氏這個婆婆好好告別。
哪知道,她的一句玩笑話,史如霜倒是當真了。
她一臉誠懇的磕了一個響頭之後,起身看着代婉白說了句:“夫人,我會一輩子服侍你的。”就轉身跑出了福堂。
代婉白看着她出去的背影,心說她的性子本就淡,所有有的時候,史如霜在她面前跳騰,她也只放蒼蠅嗡嗡幾聲。
可到了這一刻,她不敢相信,自己有一天居然會與史如霜這個妾心平氣和的說話。
還真是,這世上無論什麼,都不是一塵不變的!
眼看史如霜的身影自己消失在院門外,就聽的佛堂裏傳來史氏這個婆婆咆哮的聲音。
“不 不可能……”
“你們騙我,他不會休了我的,不會的——”
代婉白垂眸冷笑,隨之提起裙襬入了裏面,看着眼窩深陷,鬢角再添白髮的刻薄婦人,無視她的存在走到桌子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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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麼不會的?”代婉白歪頭看着她,“你爲什麼那麼怕意意回來?你不就是怕她那張臉嗎?
你怕父親看到她,會想起二嬸兒,對嗎?”
“可是婆母,這世上年輕漂亮的女子何其多?
死在心裏的那個,卻是穿透血肉,刻進骨子裏的。
無論你怎麼努力想要抹去她的痕跡,她依舊會存在於世,存在於人心。”
“你承認吧,是你太蠢,將父親親手推開的,如今正合了你的心意,父親休了你了!”
“你胡說!”
史氏跳起來指着她罵,“代婉白,你算什麼東西?也敢說長輩的閒話,我可是你婆婆!”
“呵,嗯~”
代婉白笑着起身,走到她面前,捏着奶孃手裏的休書,對她笑道:
“史氏,您看仔細了,這上頭可有父親的印鑑呢!”
“您在這佛堂呆久了,眼神不好沒關係,你瞧,這兩個字很顯眼呢,‘休書’你總能看見吧?”
“你別想騙我離開沈家,我可是知節的母親,他不可能會休了我的。
我要去念經了,你們快滾,不要再來打擾我。
對,我要念經,你們不要打擾我,快點走,快走!”
史氏渾身顫抖着,腳步亂了方寸,急急蹲坐在蒲團上,嘴裏唸唸有詞。
奶孃黑着臉看了她一眼,再去看代婉白。
只見她面色如常的將休書放在桌子上,“我的好婆婆呀,哦,不,史夫人,您再裝瘋賣傻也沒用,父親他已經下定決心要休了你呢!”
“所以,你好自爲之,我就是過來跑跑腿,替父親大人送一下休書罷了!”
代婉白說着,擡腳往外走去,“這人啊,壞事做盡,自然會有報應到了的那一天。”
“不信你看,蒼天還是有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