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奶奶去世了

發佈時間: 2025-10-12 17:36: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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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了,賓客早已散去,老宅裏只剩下周縫和予安。繡架上還放着奶奶未完成的最後一幅作品——只繡了三片花瓣的牡丹,針還別在絹布上,彷彿主人只是暫時起身沏茶,很快就會回來繼續。

 予安輕輕觸摸那細膩的針腳,每一針都穩而均勻,完全看不出是九十多歲老人的手藝。

 “奶奶最後幾天還在繡這個。”周縫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端着兩杯熱茶走進來,“她說這是爲你準備的禮物。”

 予安轉身,接過茶杯時手指微微發顫:“爲我?”

 “牡丹寓意富貴吉祥,她說希望你今後的藝術之路既富貴又吉祥。”周縫抿了一口茶,眼神溫柔,“但她沒來得及完成。”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院子裏只有初夏的蟲鳴。予安忽然放下茶杯,坐在奶奶常坐的繡凳上。

 “那我們來完成它。”她說,聲音很輕但堅定。

 周縫有些驚訝:“現在?你已經奔波一天了。”

 予安已經就着燈光選針引線:“就繡幾針,象徵性地。奶奶不會希望這幅作品永遠未完成。”

 周縫不再勸阻,而是搬來凳子坐在她身邊。予安的手指在絹布上起舞,針線穿梭間,她忽然感到一種奇妙的連接——不僅是與周縫,更是與那位從未正式教授過她刺繡,卻將最重要的人送到她生命裏的老人。

 “告訴我一些奶奶年輕時的事。”予安輕聲說,針尖在燈下閃着微光。

 周縫陷入回憶:“奶奶二十多歲就守寡,一個人帶大我父親和姑姑。最困難的時候,她一天接三家的繡活,眼睛就是那時累壞的。”

 予安的手頓了頓。她想起奶奶總是眯着眼睛看東西,原來那不是天生的。

 “但她從不抱怨,”周縫繼續說,聲音裏充滿敬意,“她說每一針每一線都是修行,繡的是圖案,修的是心性。”

 夜漸深,予安繡完了第四片花瓣。她收針時,發現周縫已經靠在椅背上睡着了,眼下有淡淡的陰影。這些天他一定累壞了。

 予安沒有叫醒他,只是輕輕給他蓋了條薄毯。然後她注意到繡架下方有個小抽屜,露出一角泛黃的紙張。她輕輕拉開抽屜,裏面是一疊用絲帶繫好的信箋。

 最上面一封信的日期是三個月前,筆跡顫巍巍但清晰:

 “致予安和縫縫:如果你們找到這些信,說明我已經走了。不要悲傷,我有太多值得感恩的事。最後的心願是希望你們…”

 信到這裏戛然而止,最後一筆有些拖長,似乎當時體力不支。予安感到心跳加速,她小心地翻看下面的信件,發現它們按照時間順序排列,最早的一封竟然是二十年前寫的。

 “周縫,”她輕聲喚醒他,“你看這個。”

 周縫醒來,看到那些信件時睜大了眼睛:“我從不知道奶奶寫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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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並排坐着,讀起最早的那封信。日期是周縫七歲生日那天。

 “今天小縫七歲了,他父親帶回一塊電子錶作爲禮物,孩子喜歡得不得了。可我總擔心這個世界太快,快得讓人忘記如何慢下來一針一線地繡一朵花。於是我決定開始寫這些信,或許某天,會有人願意瞭解一個老人心中的世界…”

 接下來的幾天,予安和周縫沉浸在奶奶的信件中。這些信有時幾個月一封,有時幾年纔有一封,記錄了她對生活、藝術和愛的思考。

 有一封信特別吸引了予安的注意,日期是五年前,當時周縫正準備去國外參加一個重要的科技展覽。

 “縫縫明天就要去新加坡了,他興奮地給我看那個‘智能繡花’的項目說明。我其實不太懂那些技術詞彙,但看到他眼裏的光芒,我知道這孩子找到了他的路。只是我擔心他太專注於科技之美,忘記了針線最本真的觸感。美不在於多麼精巧,而在於能否觸動人心…”

 予安擡頭看向正在廚房準備早餐的周縫,忽然問道:“你從來沒告訴我,你的科技藝術創作最初是受奶奶影響的。”

 周縫轉身,擦着手走過來:“你怎麼知道?”

 予安把信遞給他看,周縫讀完久久不語,最後輕聲說:“是啊,最初的想法就是來自於奶奶。我小時候看她刺繡,總覺得那麼美的過程只有一個人能欣賞太可惜了。於是我想,能不能用什麼方法讓更多人看到針線起舞的美?”

 他坐下來,眼神悠遠:“第一個項目就是做了一個能放大並投影刺繡過程的小設備,奶奶是我第一個模特。後來才慢慢發展成現在的智能刺繡技術。”

 予安握住他的手:“奶奶在信裏說,她最驕傲的不是你獲得了多少獎項,而是你始終保持着對美的敬畏。”

 周縫眼眶微紅,低頭良久。

 這天下午,他們決定按照奶奶的願望,不舉辦傳統葬禮,而是繼續那個小型展覽,對外開放三天,讓更多人來分享與奶奶有關的記憶。

 消息傳出,前來的人出乎意料的多。不只是鄰里老人,還有許多年輕人,甚至有幾個從外地特地趕來的中年人。

 一位四十多歲的女士指着展品中一幅小小的蝴蝶繡品,眼中含淚:“周奶奶可能不記得了,三十年前我母親重病,家裏困難,是周奶奶免費教我刺繡,讓我能靠這個手藝補貼家用。這幅蝴蝶是我第一個作品,她居然還保存着。”

 一個年輕女孩說:“我是美院的學生,大三時來做民間藝術調研,周奶奶不僅耐心回答我的問題,還教我基本的針法。後來我的畢業創作就受了她的啓發。”

 予安和周縫忙碌地接待着每一位來訪者,聽他們分享與奶奶的交集。漸漸地,他們發現奶奶的影響力遠比想象中大——她不僅是一位技藝精湛的繡娘,更是許多人在迷茫時刻的指引者。

 傍晚時分,人流漸稀,一位白髮老人遲遲不願離去。他拄着柺杖,在一幅山水繡品前站了許久。

 “這幅《遠山》,是我設計的。”老人最終開口,聲音沙啞,“五十年前,我和周姐姐一起創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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