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意歡帶的人,除了兩個廚娘,還有蘭葉白桃寶琴,以及她自己準備的家丁,連同陶家給他護衛,一行人共計三十餘人。
他們母子住的是船上最好的艙房。
她與韞兒住的是套間,外間供蘭葉白桃休息,裏面是她住的牀鋪,再進去,還有一間,正好給韞兒住。
出門在外,她也顧不得什麼兒大避母,安全是第一位的。
所以,她花了大價錢,買的是船上的十間套房之一的地字號倉房。
門口都安排了阿大與其他護衛們輪流值班,再加上有蘭葉與白桃在外間操心,安全也算是有保障的。
蘭葉與白桃等人將自己帶乾淨牀褥鋪上之後,就出了倉房,站在外頭看熱鬧。
“小姐,這船可真大,奴婢還是第一次坐船呢!”
白桃看着江水滔滔,忍不住感嘆。
“等去了揚州,出行幾乎都是船,你一定會坐夠癮的。”
沈意歡牽着韞兒站在一邊,看着越來越遠的皇城碼頭,臉上掛着淺笑,心說終於擺脫了一切,讓她不愉快的人和所有。
“小姐說的沒錯,去了揚州,到處都是小舟大船,絕對讓你過夠癮。”
蘭葉也湊過來說了一句。
她之前幫小姐做事,京城出門,乘船出行是少不了的。
白桃與她不同,白桃只負責京城裏的一切,並沒有出過遠門。
這次出來,可想而知她有多興奮。
“娘,揚州真的到處都是船嗎?不像京城一樣,要坐馬車出門嗎?”
韞兒聽到她們的話,忍不住驚訝的看着他娘問。
他了解的揚州的一切,都是偶爾看書裏提起,卻從未親眼見過。
如今聽孃親說起,不由得生了好奇。
沈意歡神色淡淡的看着遠處,自帶一種愜意在心中,輕聲慢語道:
“有人說揚州,草木肥,三月暖風吹,杏花村裏遊人醉,楊柳枝頭燕子飛。”
沈意歡聲音清淡柔和,一句話將人引入了無盡的遐想。
韞兒微眯着眼睛,感受着船上陣陣撲面而來的帶着腥味的風,脫口而出一句詩來。
“船下廣陵去,月明徵虜亭。
山花如繡頰,江火似流螢。”
沈意歡聽到兒子誦出一首《夜下徵虜亭》,滿意的點頭,“待你去了揚州以後,會更加深刻的理解這首詩的含義。”
親眼目睹的衝擊力,可比從詩中讀來要更爲壯觀。
聽到他孃的話,韞兒忍不住催促,“真希望快一點到揚州。”
“急什麼,最好的風景都在路上,只要留意,你就會發現,你期盼的從來不是終點,或許一直在路上,也不錯呢!”
沈意歡摸了摸他的頭,心說她那個時候,一躺就是好幾天,任由那船隨着水流飄飄蕩蕩,將她帶去遠方。
也曾在馬背上,掛着馬脖子漫無目的在草原上馳騁。
沒有起點,不知終點在何處,就那麼隨心所欲的前行。
這過程,其實要比停下來的那一刻,更讓她安心許多。
不過,那都是過去了!
沈意歡回神,叮囑蘭葉他們看好韞兒後,又對他說道:
“一會兒風大了就進來,免得吹多了頭疼,娘進去躺一躺。”
“嗯嗯,知道了娘,我不會離開蘭葉姑姑他們的視線的,兒子再看一會兒就進來。”
“好!”
半糖言情小說 https://power-veg.com/
沈意歡點點頭,轉身往他們住的倉房走去。
其實坐在外間的窗戶旁,就能看到韞兒他們的身影。
只是畢竟在在船上,且韞兒還是個孩子,第一次跟着她出遠門,她到底不放心他離開自己的視線。
進屋後,便坐在外間的榻上,閉着眼睛聽着外頭的動靜養神。
蘭葉站在韞兒身側,與阿大一左一右的護着他,不遠處守着陶府的三名護衛。
陶御史選的人,都是長相兇猛,或者臉上帶傷的,一看就不好惹。
所以,哪怕沈意歡母子上容色驚人,可到底誰也沒敢湊上前來打擾他們。
加之他們是從皇城碼頭登船的,聰明人都知道天子腳下,十個有九個是皇親的道理。
京城裏,沈文淵一臉疲憊的回到府上,腦海中一直浮現着意意對他視若無睹的眼眸。
閉上眼睛讓自己冷靜的片刻,弟弟那雙清澈的眸子出現在眼前。
他那麼信任他,可他卻沒有一件事情做的,配的上他的信任。
沈文淵將自己關在書房裏許久之後,拿着一封休書出來,交給代婉白,
“你替我給她吧,往後,是死是活,她再與我們沈家無關了!”
代婉白看着公爹給的休書心中暗喜,可面前卻一片平靜,只微微屈身道:“夫君那裏,兒媳該怎麼跟他說?”
雖然給休書的是公爹,可她此時若是不問清楚就接了,恐怕夫君會怪她。
沈文淵目光沉沉的落在休書上頭,淡淡出聲,
“知節那裏,我自會告訴他!”
“是,兒媳知道了!!”
代婉白躬身看着他從正堂裏出去,剛剛淡然的臉色瞬間收了起來。
她靠在椅背上,一字一句欣賞着休書,嘖了一句。
“嘖,史氏,還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啊!”
“走吧,陪你家小姐我,去充當這個壞人吧!”
“奴婢遵命!”
奶孃扶着她,一步步的朝着佛堂走去。
老夫人去了鄉下,夫人又被休了,以後這沈家後院,就是 她家小姐的天下了!
再也不會有人,壓在小姐的頭上,讓她不自在。
奶孃想到的,自然是代婉白想的,主僕對視一眼,皆喜笑顏開,腳步也輕快了許多。
佛堂裏,史如霜站在門外,不停的咒罵着這位,昔日寵着她的姑姑史氏,
“賤婦,你爲什麼要害我兒?”
“你爲什麼搶了他卻不好好教他,你怎麼這麼蠢?
你以爲有史耕讀那個蠢貨,就能讓敬安在永安稱王稱霸嗎?
你怎麼這麼惡毒啊,我的敬安,纔多大啊,被關在那裏,你知道他有多怕嗎?”
史如霜去京兆尹求了無數次,可她沒有一次能夠見到她的敬安,幾乎都要絕望了。
她的孩兒啊,還沒喫到她這個親孃做的一口飯菜,就被關在暗無天日的監牢裏。
他還沒喊自己一聲孃親呢,她還沒有好好看看他,他們母子就這樣錯過了。
如此大的仇恨與痛苦,讓她怎麼能釋懷?
讓她如何能不恨史氏這個始作俑者?
沈敬忠站在不遠處守了她許久,才一步步上前,
“娘,敬安弟弟的事情還沒有定論,祖父和父親都在交涉,他一定不會有事的。
你 也不要太過傷心了,兒 ”
敬忠本想說兒子,可看她都沒回頭看他,隨即又委屈的改口,“娘,我是哥哥,也會想辦法幫他的。”
“娘,你信我,敬安他,永遠是我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