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聿準彷彿踩在雲端之中，整個人飄忽不定，眼前出現一個小女孩，那女孩生得粉雕玉琢，約莫十歲的模樣。
“你受傷就要喫東西，不喫東西就好不了，會死的。”女孩拿着一個包子遞給少年。
他認出來，那個少年是他。
“滾！”少年雙目視力受損，像全身都是刺的刺蝟，警惕地防備所有人。
小女孩不爲所動，甜甜笑着將手中的包子塞到少年的手裏，“你喫，喫完我替你把箭拔出來。”
少年左邊的肩膀插着一根箭，箭頭沒入肉中，衣服的血跡幹了又被浸溼。
“你要是不喫東西，等下拔出箭就沒力氣，你會死的。”小女孩又說道。
“我纔不怕死！”少年將包子扔出去，惡狠狠地叫着。
他活在這個世上根本沒人在乎，死就死了，連他信任的夥伴都能出賣他，他再也不相信任何人了。
“可是，你怎麼知道死了就不用受苦，做人都覺得難，難道做鬼就不難嗎？”小女孩認真地說，“祖父跟我說，做鬼比做人還要難受，你還是好好地活着吧。”
少年第一次聽到有人說做鬼比做人還難。
“你當過鬼嗎？你怎麼知道。”少年的聲音粗嘎，正是變聲的時候，眼神兇狠地瞪着小女孩。
小女孩燦燦一笑，“沒有啊，我覺得做人就很好了，每天喫好喫的，穿漂亮的衣服，看花怎麼開，看水怎麼流，看太陽怎麼升，夕陽怎麼落下，多有意思啊。”
“那又怎樣……”少年喃喃地說。
“不能辜負爹孃生我一場啊。”小女孩突然扁嘴，眼眶有些發紅，“但是我不知道爹爹在哪裏，我娘也死了，只有祖父陪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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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愣住了，他以爲眼前的女孩應該是千嬌萬寵長大的。
“你快喫包子，這是我第一次做的呢。”小女孩叫道。
“……”少年接過已經染上塵土的包子，垂眸咬了一口。
鹹得他皺眉。
“好喫嗎？”小女孩充滿期待地看着他。
“……嗯！”少年點頭。
小女孩開心地笑了，“那我就放心了，可以送給祖父吃了。”
“？”少年嘴裏的包子有些吞不下去。
“我拿了藥，替你把箭取出來吧……”
“對了，我叫小窈，你叫什麼名字？”
“殷準。”
“那我就叫你準哥哥。”
“隨便……”
趙聿準猛地睜開眼睛，午後陽光透過窗櫺投射進來，浮沉光點在空中漫舞，周圍一片靜謐。
恍惚了一會兒，趙聿準纔回過神。
他轉頭看向那個坐在茶几煮茶的女子。
“皇上醒了？”江宜夕淡淡一笑，“這是我給皇上準備的茶，每日喝三次，可以幫助皇上睡眠。”
趙聿準盯着她的面龐看着，聲音嘶啞地說，“你不是小窈……”
她臉上的胎記是前陣子纔拿下來，小窈臉上是沒有胎記的。
江宜夕聞言微微挑眉，“皇上想起過去了？我早就跟皇上說過，我並不是皇上要找的人。”
“想起一點點。”趙聿準揉了揉太陽穴，對於過去的一些記憶，因爲曾經中毒丟失了，今天突然很多細節都想起來。
“看來還是有效的，希望能早日讓皇上想起所有事情。”江宜夕笑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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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聿準覺得腦袋有些發脹，他隱約聽到有人在耳邊說話，但醒來之後，又發現可能是他沉睡時的錯覺。
“這是什麼茶？”趙聿準問道。
“清心寧神茶。”江宜夕說，“皇上多喝一點。”
別動不動就黑着臉發脾氣。
趙聿準目光在她臉上停留片刻，發現她跟小窈長得有幾分相似，或許這就是他總不自覺將她當成小窈的緣故。
“你回去吧，朕想靜一靜。”趙聿准將手搭在額前，他現在心緒有些亂。
江宜夕嘴角微勾了一下，“是，那臣女告退。”
趙聿準眼瞼下沉，胸腔彷彿壓着一塊巨石，說不出是失望還是愧疚的情緒。
杜呦呦不是小窈，那當初的小窈到底是誰？
……
……
辛珉在馬車旁邊等着江宜夕出宮，要不是他被擋住，他肯定要寸步不離跟着，緊盯着趙聿準不許再傷害她。
清麗絕豔的身影從紅牆中慢慢走來。
他站直身子，突然就笑了。
他的大小姐再也不是被困在戰王府走不出去的戰王妃，她終於做回她自己。
“走吧。”江宜夕來到他面前，“發什麼愣呢。”
“他沒對你怎樣吧？”辛珉還是忍不住問。
江宜夕道，“沒有，我們去沈家藥鋪。”
“齊褚寒剛剛也進宮去了。”辛珉說，齊褚寒真是不要臉，憑他也配肖想大小姐。
“沒見到他，應該是去見齊若煙了吧。”江宜夕輕輕一笑，她閉眸養神，其實在趙聿準昏睡的時候，她一直在旁邊引導他去想起以前的事。
她要加深他對小窈的愧疚，讓他想起更多的細節。
只有這樣，他在恢復記憶的時候，纔會更加痛恨齊若煙欺騙他。
上一世臨終她只是拿出玉佩，沒有說出真相，她知道這樣很容易被齊若煙狡辯過去，她當時只是不想再跟趙聿準有任何瓜葛，連少時的相遇最好都不要再存在了。
可齊家欺人太甚，齊褚寒居然還想殺害江淳希，最該死的是，他竟還想娶她。
真噁心！
只要想到齊褚寒對她的心思，江宜夕恨不得立刻就將他殺了。
她憑什麼要讓他們兄妹好過呢？他們憑什麼替代她享受榮華富貴？
趙聿準也不能夠忘記做過的事，心安理得認爲戰王妃的死跟他無關。
此時在鳳儀宮中，齊若煙被齊褚寒氣得心口密密麻麻鑽痛，要不是要維持剋制皇后的形象，她幾乎要尖叫出聲了。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你是不是瘋了！”齊若煙氣得連聲音都顫抖了，“你居然說你要娶杜呦呦？”
若是杜呦呦不是江家的女兒，齊褚寒說要娶一個醜八怪，齊若煙覺得自己都能忍。
現在她的親大哥居然說要娶江宜夕的親妹妹，還是孿生的，長得一模一樣的。
齊褚寒眸色微斂，“臣只是告知皇后一聲，不是徵求皇后的意見。”
“你敢！本宮絕對不會同意，你信不信，本宮立刻就賜她毒酒讓她去死！”齊若煙聲音尖銳地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