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時蓓一臉呆滯地僵在了位置上。
她視線緩緩上移。
透過後視鏡對上了張察那清澈中帶了點迷茫的眼神。
車廂內,安靜了好一會。
一聲“臥槽”爆發出來。
張察眼睛跟探照燈似的,左右搖晃,最後落在陸行舟毫不避忌牽着女孩兒的大手上。
他從困惑,到震驚,最後是驚悚。
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他掃了眼淡定的周博,嗓音有些冷硬:“徒弟,你知道?”
周博與諱莫如深的陸行舟對視一眼。
他倒是想不知道,這樣他興許還有機會。
可是有人想讓他知道,甚至千方百計地讓他遠離許時蓓。
有時,他會想,到底誰纔是趁虛而入、後來居上的那一個?
他思緒回籠,指骨緊了下,不可置否地頷首。
得到了肯定的回覆後,張察又是長久的沉默。
感情這一車裏,就他一個不知情的。
他還跟陸行舟明示過,要撮合周博跟許時蓓。
簡直是大怨種,大傻逼!
張察心底暗罵了一句國粹,忽而反應過來,張了張脣,“所以——”
“前兩天,許小姐紅着眼睛從你辦公室出來,不是被罵哭的?”
“……”
陸行舟微怔,隨即面無表情地推了下眼鏡,並不回答。
然而這樣的沉默,變相默認了張察的猜測。
氣氛一下變得詭異起來。
許時蓓臉皮薄,巴掌大的小臉紅爆了。
她惡狠狠地剜了陸行舟一眼,把手抽了出來,整個人往右邊挪了好幾步,縮到車門的位置。
氣惱又害羞,腳趾蜷縮到快要摳出三室一廳。
陸行舟掌心的溫軟落空。
他不悅地皺眉,鏡片後的鳳眸冷冷地瞟了一眼張察。
張察意識到自己說錯話,摸了下鼻子,一路沉默地開車。
*
車子到達晚宴所在場所。
許時蓓快速拉開車門,提起裙襬下了車。
陸行舟冷漠着臉,警告地瞪了張察一眼,就擡腿去追往前跑的女孩兒。
儘管許時蓓繃着臉,走得極快。
但她裙子礙事,還是在距離晚宴入口幾米的位置被趕過來的男人追上。
正是晚宴入席時間,偌大的場館外人很多。
尤其陸行舟在律師界標杆般的存在,自他走來,便引起了不少人側目過來。
陸行舟在大廳外雕花圓柱前攔住了許時蓓。
一襲紅裙的女孩兒美得驚爲天人,尤其是那一雙眼睛,像是會說話一般。
跟身側一身灰色西服,俊臉冷然看不出情緒的陸行舟立在一起。
一副動人的畫卷,讓人視線落在兩人身上,就忘了挪開。
陸行舟一手插在兜裏,擰着眉頭,深眸掃過一衆好奇的視線。
他偏了下頭,壓低嗓音:“時蓓。”
“張察不會說出去。”
許時蓓冷哼了一聲,憤怒地擡眼瞪他。
她是氣的這個?
接觸到她的視線,陸行舟嗓音又軟了幾分,“他想撮合你和周博。不然我該怎麼解釋?”
許時蓓臉色還是氣鼓鼓的。
兩人僵持着,朝這邊側目的人越來越多。
陸行舟側着身,與女孩兒隔了些距離,面對着面。
遠遠看過去像是在交代公事一般。
他視線環顧四周,用極低的誘哄嗓音開口:“要怎麼樣才能消氣?”
他頓了下,“還是,要我在這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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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時蓓:“……”
她偏頭望向周圍投過來的熱烈視線,臉上的表情才收斂了幾分。“你想得美。”
她清了清嗓子,也拿出了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冷冰冰着臉開口:“那些衣服我一件都不會穿。”
陸行舟眉心蹙起,沉思了很久。
事關他個人福利,相當不想答應,然而——
“行舟,我還以爲你不來了呢。”一道帶着驚喜的矍鑠男聲打斷了他的沉思。
陸行舟擡眸看向來人,禮貌地打招呼:“陳老師。”
來人是一位年紀較長的老律師,看着十分康健矍鑠,滿是威嚴。
正是律協會長,也是陸行舟大學時期的恩師,這次晚宴的組織者——陳泰。
許時蓓見狀,佯裝客氣地開口:“陸律師~您先忙。”
陸行舟眼見着她轉身離開,眸色一沉,快速開口:“可以,照你說的辦。”
許時蓓這才慢悠悠地定住了腳步,“好的,陸律師~”
陳泰聞言視線落在許時蓓身上,面帶着微笑開口:“這位小姐是?”
“我的實習生。時蓓,跟陳律師打個招呼。”
許時蓓目的達成,瞬間乖巧依言,問了聲好。
陳泰作爲律師界的老人,卻是沒什麼架子,朝許時蓓笑着頷首,“跟着陸律師好好學,他可是我最得意的學生。”
許時蓓一一應好。
陳泰很是喜歡陸行舟這個高徒,好不容易等到他來,扭頭就把他介紹給了不少律師界的老人。
陸行舟一時分身無暇,但還是抽了空交代她先到一旁的自助餐區填飽肚子,等他過來找她。
許時蓓點頭,走向大廳另一側的自助餐區。
心底卻隱隱有些後悔,剛剛賭氣讓陸行舟過來了。
因爲他出現了便是人羣中心,完全沒有時間顧得上她,只是觥籌交錯間,會分幾個眼神捕捉她的位置。
幸好,她剛坐下沒一會,就發現林玥也在。
女孩兒無聊的心情一下子得到了疏解。
林玥看見她,也很是驚訝:“蓓蓓?你什麼時候到懷城的啊?”
許時蓓吃了顆櫻桃:“今天下午。”
“噢~我跟周博都是昨天過來的。還奇怪你怎麼沒過來。”
林玥眨巴了下大眼睛,“你昨天是有什麼事嗎?”
許時蓓有些心虛地瞟了眼不遠處正在人羣中心的男人,點頭。
算是吧~
被老闆欺負算工傷。
林玥順着她視線看了過去,瞭然地開口:“你也很驚訝吧,陸律師竟然是陳泰院長的學生。”
許時蓓收回視線,“驚訝什麼?”
林玥左顧右盼了下,神祕兮兮地開口:“陳院長是我師傅陳律師的父親啊!”
她捂嘴靠近許時蓓:“陳院長很喜歡陸律師。”
“下午從法庭出來,我明明聽到陸律師說不過來了,沒想到還是來了。”
“聽我老闆的助理說,她親口默認兩人是校園青梅誒,難道陸律師是來陪陳律的。”
許時蓓雙眸怔忪,眼神焦點落在不遠處,陳泰身側的挺拔男人。
陳曼凝穿了一襲黑色的魚尾裙,勾勒出纖細的腰肢。
兩人不知在說什麼,笑着跟一旁的陌生律師碰杯,很是默契。
陸行舟感受到她的視線,遠遠看了過來,見她和林玥在聊天,眉頭鬆開了些。
許時蓓心口有些發悶,錯開了眼神,“我上個洗手間。”
*
她剛從洗手間出來,便碰到了妝容精緻的陳曼凝。
她視線落在許時蓓纖細脖頸掛着的鎖骨鏈上。
鎖骨鏈的一端沒入她領口,看不見吊墜。
陳曼凝紅脣揚起,朝許時蓓撫慰地笑,“時蓓,這種宴會還習慣嗎?”
許時蓓一怔。
她補充說道:“聊得都是法條和案子,對你們來說應該挺無聊的吧。”
許時蓓順着她視線看向了在玩手機的林玥。
許時蓓抿脣,“還好。”
陳曼凝輕笑了聲,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她視線遠遠地投向在與人交談的陸行舟,“陸律師很優秀吧,明明是交流會,他卻永遠在人羣中心。”
許時蓓怪異地看了她一眼,不明白陳曼凝爲什麼要和她說這些。
陳曼凝收回視線摁了洗手液洗手,“聽說陸律師有女朋友,你說什麼樣的女人才配站在他身邊?”
許時蓓一時沒讀懂她的意思,但到底能品出來她話裏有話。
陳曼凝抽了紙一邊擦手,一邊笑:“說來也巧,我跟陸學長都是你現在這個年紀加入律協的。”
說到這個份上,許時蓓要是再聽不出來她話裏的暗諷,她就枉爲名利圈的大小姐了。
許時蓓被嬌縱慣了,還真沒有人敢這麼在她面前明朝暗諷過。
因此,她饒有興味地抱起手臂,下頜微揚:“陳律師,你知道律協的贊助商除了陸氏,另一家姓什麼嗎?”
她在陳曼凝漸縮的視線中緩緩啓脣——
“姓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