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老帥想過很多次兒子帶着兒媳婦回來見自己的情況,但是從沒想過會是這樣的,旁邊的人遞過了茶,裴子謖和姜時願二人接了過去,對着裴老帥跪下去,然後就說道。
“父親請喝茶。”
“公爹請喝茶。”
裴老帥接過兒子的茶水後只是輕抿一口,但對於姜時願手中的那杯茶卻只是看着不打算接過來,結果最後還是安姨娘出聲緩和了一下場合上的尷尬,對着裴老帥就溫柔地說了一句。
“主君還是喝了這茶吧,我瞧着姜家這小娘子也是有眼緣的,聽說也是身子不大好,若要機會還是留在咱們漢州,可得好好調理一下才是。”
說是調理,但其實不就是想要藉着她的名義再去找醫女木芍嗎?
安姨娘打的是什麼算盤?裴子謖心裏一清二楚,想起家中還有一個病弱的二妹,裴子謖的身上就透出一種少打主意的囂張樣子。
與裴子謖這麼多年相處下來,那姨娘早就習慣了他們對自己嫌棄和排斥的眼神,因此還是笑着看過去。
姜時願經歷兩世,覺得此前遇到的那些都是小角色了,真正如安姨娘這樣的,纔是性子看着溫和,實則比誰都更明確的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所以對於這些可有可無的東西壓根就不在乎,比方說其他孩子對自己的敬重。
哪怕是他們從進門以後壓根都沒有跟安姨娘說過一句話,她也並沒有表現出什麼不好的態度來。
就這一點,姜時願是佩服的,裴老帥不大情願,但還是接過了姜時願手中的那杯茶,輕抿了一口,最後依照着禮節該給的紅包還是給了,只不過原本還想留幾人在家喫飯的念頭卻歇了下來,起身對着安姨娘阿就說道。
“我乏了,先扶我下去休息吧,至於他們若想留在家裏用飯便用,若不想自可離去就是。”
多年來父子父女間的情分本來就沒多少,因此三人壓根也沒有指望着能在父親這裏得到些什麼。
所以等裴老帥和安姨娘離開後,那裴子杳就開口建議道。
“要不然我們帶大嫂去嚐嚐漢州地道的美食吧,咱們就去城東,我覺得那裏攤子上的喫食可比酒樓的還要美味些,只是不知道大嫂會不會不適應。”
他們在外頭也野慣了,所以對於這些東西喫食什麼的,並沒有那麼介意,反而覺得小攤小販上的才更好喫些,但是如姜時願這樣的情況只怕她從不在外頭用膳,即便是用,也是去那些豪華的酒樓裏頭喫着美味,因此裴子杳纔會這樣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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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姜時願頗感興趣的點點頭,隨後就笑着說的。
“我可沒那麼嬌弱,既然來了漢州,自然是要嚐嚐你們說的地道美食的,咱們現在出發趕過去可還來得及?”
“來得及,來得及!漢州也是個不夜城,雖然說與西京城的繁華不好相比,但咱們這裏還是可以通宵達旦的聚着,且這時候過去正是飯點,嫂嫂可以都嘗一嘗,就是別把肚子給喫撐了纔好。”
姑嫂二人對看一眼相視一笑。
裴子杳就喜歡這種不矯揉造作的嫂嫂,姜時願也喜歡這種有話直說的小姑子,因此二人相處的甚是愉快,裴子謖和裴子邈都不在乎這些虛頭八腦的事情,所以開口就說了一句。
“既然你們都想去,那就走吧。”
出了裴家老宅,四人一點留戀都沒有。
而院子中的安姨娘伺候着裴老帥也喫起了飯,給他添了幾口平日裏愛喫的菜後,還裝作大方賢惠的問了一句。
“那小夫妻倆現在纔剛新婚,主君何必要在這個時候湊到人前去說那些話呢?你看不是又把父子關係給鬧僵了嗎?子謖原本對我們就有諸多的不滿和誤會,現在連他這個媳婦兒也與我們離了心,那日後主君要管家,豈不是給自己添麻煩了?”
裴老帥不以爲然,他從來都是個好胃口,不會因爲任何的事情就有喫不下飯的這種說法,因此嘩啦嘩啦的扒了幾口飯以後就淡定地說道。
“我今日便是好聲好氣的與他們夫婦倆說話,又能夠在他們心裏扭轉些什麼印象呢?所以不要做那無謂掙扎的事情,子謖日後要繼承的是裴家,還有那羣難纏的族親,你以爲他們會比我更好說話嗎?所以我纔有心試一試,誰知道他這媳婦看着不怎麼養,脾氣卻是個硬的,敢這麼當面頂撞我的,除了子謖,也就是他這媳婦兒了,日後等我不在了,只怕你也是有些苦頭喫的,所以現在還是少招惹他們爲好。”
裴老帥並不是那種重情愛就不分是非的人。
在他眼裏,對安姨娘情深似海是真的,但是對裴子謖的精心教養也是真的,只不過自己的父愛給予的少罷了,更多的時候爲他謀劃前程時也是用足了心思的。
這一點裴子謖心中也知道,因此頂撞父親會,但是在一些大事情的決策上還是會聽父親的意見。
“主君又開始胡說了,若真有一日你不在了,那妾身隨即就來,不會獨活的,反正孩子們也大了,只要我們把他們身邊人給選好就行,我不活着遭人嫌,這輩子就打定主意只跟着主君,是生,是死,我都樂意。”
安姨娘在這世上除了一雙兒女外,再無其他親人。
所以她真正是了無牽掛,說這話的時候裴老帥也是相信的,於是擡手摸了摸她的臉頰,儘管那裏沒有了年少時候的嬌嫩,但是這麼多年自己依舊還是看得出來她對自己的真心實意,於是張口就對安姨娘說了一句。。
“跟着我讓你受委屈了,本該給你的位置,我給不了,本該給添兒和荇兒我也給不了,只能讓你們母子三人受了不少白眼,如今家裏都給你掌權了,但我總覺得還是虧欠的,我這一生上無愧於天地,下無愧於大綏,唯獨就是宅院裏頭的人都被我傷透了心,你如此,她也如此。”
裴老帥口中的她說的自然是裴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