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世子瘋了

發佈時間: 2025-02-13 18:0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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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懷則坐在昏暗的房間內,從早到晚,已經像一尊雕像一般,做了很久很久。

 雙瑞有時會有某種錯覺,他低垂着眼睫,黑漆漆的眸子裏已經沒了光亮,就那麼坐着,是真真正正成了冰雕的人。

 就算到了晚上,他也沒有讓點燈,更沒有要一口水,一口飯,就這麼枯坐着,彷彿一株已經老邁,失了活力的枯藤。

 雙瑞不敢去勸,哪怕是世子最信任的雙福在這,也是不敢的。

 他想起昨日發生的事,仍覺得心驚肉跳,彷彿在夢中。

 謝懷則說出開棺驗屍這兩個字時,所有人都驚呆了,雙瑞從雙福口中聽到一些話頭,卻沒想到,自家世子竟真的決定這麼做。

 雙瑞嚇壞了,想要勸兩句,而祖墳的管事早就雙腿一軟跪倒地上,苦苦哀求,這是違背祖宗禮法的,人都下葬,還要開棺,這不是擾死者身後事嗎,管事一直兢兢業業,從不敢懈怠,把衛夫人的墳打理的很乾淨,哪怕主家不來,祭品也沒斷過,爲什麼要開棺,是他做的不好,還是發生衛夫人生前做了什麼事,惹得世子大怒,要給衛夫人除名了?

 先前不是還這麼愛,那麼愛,甚至破格提了死後哀榮,謝家家規森嚴,妾是不能進祖墳的,哪怕生育過子嗣也一樣,牌位也不進宗祠,只在家譜上帶一筆妾某氏,畢竟禮法上,這些庶出子女都要叫正妻大夫人爲孃親。

 衛夫人沒有生育子女,也沒立過功,完全是憑着皇家恩寵和世子的寵愛,埋進謝家祖墳,享後世香火,可現在,是怎麼了?

 謝懷則誰也不理,只是說了一句開棺,後面幾個壯漢,便開始掘墳,哪怕是心中沒什麼準備,害怕萬分的雙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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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棺材用的是楠木,且足有四寸厚,比後宮貴妃下葬的儀制還要高了一截,畢竟貴妃也只能用兩寸的楠木,但有皇家特批,謝懷則又不顧一切,彷彿人死了,用一副上好的棺材板,多陪些隨葬品,就能補足生前的愧疚似的。

 棺木露出,雙瑞這才顫抖着聲音:“主子,真,真的要開棺嗎?”

 “開。”謝懷則言簡意賅。

 雙瑞嘆息一聲,便指揮着大漢撬開棺材四角的鐵釘,推開棺木的聲音擦出沉重的木頭摩擦聲,所有人的心都揪了起來,在場的都是男人,可縱然都是男子,有些心理脆弱的,也閉上了眼睛。

 人死了,埋到地下,縱然活着時死如何千嬌百媚的美人,死了也不過枯骨一具,而且有可能,屍體是慢慢腐爛的。

 裏面衛夫人的死相,很可能極爲不好看。

 謝懷則找到的人中,有個老者,拱拱手:“世子,那老朽就去驗看了。”

 他沉默着點了點頭。

 那捧屍骨被擡了出來,如何的悽慘,不能入眼,雙瑞到現在都不願回想,真是可怖,焦黑的身體,腐爛的皮肉,還有已經露出的森森白骨。

 他面色很難看,可謝懷則卻不動聲色,彷彿看着昔日寵愛的女人,把玩在手中的細嫩如玉的肌膚,纖纖的腰肢,溫香軟玉變成如今的模樣,都不能讓他動絲毫的聲色似的。

 仵作很有經驗,是謝懷則從京兆府調來的,很快就有了結果。

 “回世子,這是一具男屍。”

 “男屍?”雙瑞驚愕,根本就閉不上嘴:“怎麼會是男屍?”

 “該屍體雖然身材只有不到五尺左右,但盆骨狹窄,骨節粗大,絕非是女屍,而且在其腹中並未找到胎兒骸骨,若按世子所說,尊夫人去世時,腹中已有七個多月身孕,此時胎兒骨骼已經形成,又未分葬,爲何在此身體腹部尋不到胎兒遺骸?”

 “驗的確切嗎?”

 “老朽做了仵作三十餘年,無一冤假錯案,此事老朽能作保,這具屍體,絕非尊夫人的身體,卻不知有誰李代桃僵,代替了尊夫人。”

 謝懷則對仵作致意:“多謝您,雙瑞,送李師傅離開,備上雙份的酬禮。”

 雙瑞雙腿發着抖,戰戰兢兢地將人送了出去,回來就看到,謝懷則面無表情,讓人將那屍骨送去了京兆府,同時報了案。

 他好似什麼都沒有發生似的,叫人把墳平了,墓碑摘了,就這麼平靜的回了別院。

 然後,一直枯坐到現在。

 “主子,您喫點東西吧,廚房裏煮了雞絲粥,您一天水米未進了。”

 謝懷則沒出聲,雙瑞腦子裏一團亂麻,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怎麼勸,能讓世子心裏舒坦一些。

 “世子,若是不想用粥,奴叫廚房再做點別的?”雙瑞開始沒話找話。

 黑暗中的謝懷則,像是一隻蟄伏的獸。

 “好一個偷天換日的計劃,連我都騙過了,很好,很好!”

 雙瑞聽到,謝懷則開始笑了起來,先是低低的笑,然後越來越大聲,也越來越癲狂。

 雙瑞嚇得不能動彈,他感覺,謝懷則的笑聲像是夜晚淒厲的夜梟,讓人毛骨悚然,他們世子從沒這樣過,哪怕是幼年期與別家紈絝公子一樣的調皮時刻,都沒有持續很久,好似一下子步入了青年,沉穩的不像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公子。

 他們世子也從沒有過如此的失態,不對,有過的。

 看到衛主子的棺木時,執意要開棺驗屍時,還有現在,都跟那個姓衛的姑娘有關。

 雙瑞心裏爲自己的主子難受:“主子,您要是心裏難受,就說出來,甚至哭出來也好,總好過您這般苦着自己,逼着自己。”

 “苦?你哪隻眼睛看出我苦?”

 謝懷則擡頭,如幽火般的雙眸,更加明亮,甚至帶着隱隱的興奮感,不像是人的眼睛,像是什麼獸的。

 “我現在啊,興奮的不得了。”

 雙瑞想要啊一聲,更想問問,世子是不是瘋了,被刺激的腦子壞掉了,要不叫個醫師來看看?

 “主子……”

 “備馬,現在就去雲城。”

 雙瑞稱了一聲是,立刻退下。

 謝懷則並非強撐,他是真的覺得興奮,甚至有種戰場上,棋逢對手被挑戰了的亢奮。

 在林城時,他並不親自帶兵,但每一條計策謀略,還有行軍的路線,都是他來制定,不然功勞也不會如此之大,直接成了從二品封疆大吏。

 這世間一切都太過容易,也太過唾手可得,一個柔弱可憐,如菟絲子,處處要依靠他生活的女人,懷了身孕,居然都不死心塌地的跟着丈夫,放棄錦衣玉食,人人羨豔的生活,甚至放棄好不容易到手的皇家誥命,居然真的能捨棄一切,搞出這麼一副李代桃僵偷天換日的驚天大計,讓他以爲她真的死了。

 很好,怎麼能不好呢?

 謝懷則水米未進,卻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在沸騰,有使不完的勁頭。

 他此刻忽然出現在她面前,她會怎樣?花容失色?還是大喫一驚?

 謝懷則期待極了,甚至趕路時都發出低低的笑聲。

 真是,太有意思了!

 ……

 “小葫蘆,叫爹爹!看我給你帶了什麼,京城趙大師親手打製的小弓箭,喜不喜歡?”

 年輕的公子蹲在三頭身稚兒面前,掏出一把精美小弓,把稚童看的眼紅不已。

 然而稚童咬着手指,卻搖搖頭:“你不是我爹爹,我阿孃不讓我要你的東西。”

 “真的不要嗎,小弓箭你不喜歡,那孔明車怎麼樣?”他變戲法一樣,從箱子裏又掏出一輛小木車來。

 稚童眼珠一轉:“我不能叫你爹爹,但是我可以告訴你一件我們家的事,關於我阿孃的。”

 年輕公子誒了一聲,想了想:“也行,你告訴我一件,我給你一件,公平交易嘛。”

 稚童對他招招手,讓他附耳過來,緊接着,啊的大叫了一聲。

 年輕公子嚇得做了個屁股蹲。

 “嘿嘿嘿,羞不羞,我纔不告訴你呢。”稚童做了個鬼臉,轉身就跑了。

 “可惡,你這臭孩子,等我成了你爹,不聽話每天打你一頓屁股。”

 “小侯爺,你這麼大的人了,還要跟一個三歲孩子計較不成?”衛嬋走了出來。

 稚童一溜煙鑽到她身後,抱住了衛嬋的大腿,揚起小圓臉,甜蜜蜜的叫了一聲孃親。

 衛嬋摸摸他的腦袋瓜:“你做什麼嚇唬小侯爺,小侯爺給你拿了玩具,你不說謝謝,還惡作劇,娘平日是怎麼教你的,再惡作劇,對人無禮,就要打手板的。”

 他嘟着嘴:“還不是他讓我叫他爹爹,我知道,他不是我爹爹。”

 衛嬋面色微變,沒好氣的瞥了一眼訕訕的梁承慎,抱起孩子:“那也不能這麼惡作劇壓,孃的寶貝小葫蘆是最乖的,最聽孃的話對不對,娘教過你,該怎麼辦?”

 小葫蘆抽抽鼻子:“對不起,我不該這麼做,原諒我吧,梁哥哥!”

 梁承慎嘶了一聲:“誰是你梁哥哥啊,你就算不叫爹爹,至少也得叫我一聲叔叔吧,真是個小混蛋,跟你爹一樣的混蛋!”

 小葫蘆扁扁嘴,哇的一聲就哭了。

 衛嬋心疼的要命,這下是理也不理梁承慎,抱着孩子進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