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淺下定決心不管顧硯辭,可她心裏,卻是不由自主的牽掛着顧硯辭。
她眼前,時刻浮現出他中毒倒地後口吐白沫,奄奄一息的虛弱樣子。
實在是擔憂得緊,林淺撥打他電話,想跟他說一聲:蘑菇有毒,千萬不能喫。
電話打過去,顧硯辭不接。
她反覆撥打五六次,始終是“無人接聽”。
最後一次聽到手機裏傳出“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語音提示,林淺丟開手機,暗罵自個自作多情。
事實明擺着,那一家三口,正其樂融融的享受着天倫之樂,不想被她這個外來人打攪興致。
她若無其事般喫午餐,喫完飯,她午休,又去往商場閒逛。
下午三點,林淺身處圖書館,捧着紙質書聚精會神的閱讀,顧硯辭打來電話。
林淺心裏憋着氣,她不接電話,直接掛斷。
顧硯辭不依不饒的再次打來,林淺接通,聽到他近乎囈語的低啞嗓音,在說:“淺淺,到……安麓山來,就……現在,速度……快點……”
從他斷斷續續,且有氣無力的說話聲判斷,他肯定中毒了,現階段命在旦夕。
背景聲裏,還夾雜着甄苒心碎神傷的悲泣聲,“天哪,怎麼會這樣,恬恬,救護車什麼時候過來?”
顧瑾瑜結結巴巴回答:“快來了,很快,就來了,哥,堅持住,你一定,要堅持住。”
林淺嘴角下壓,眯了眯眸光清透的桃花眼,眼底浮現譏誚的謾笑。
顧瑾瑜本身就是殺人兇手,指望她給顧硯辭叫救護車,可能嗎?
因愛生恨的她,巴不得顧硯辭死在她面前。
可憐甄苒,年紀一大把,眼睛瞎了不說,還要白髮人送黑髮人,體驗人世間最悲哀的喪子之痛。
林淺從耳朵邊移開手機,正要掛斷電話,又聽到顧硯辭低微呼喚聲,“淺淺,過來吧,我想見你……最後一面,請你……滿足我的遺願。”
聽着他氣若游絲,猶如暴風雨中顫慄火苗般微弱的聲音,林淺心臟扯痛,眼眶隨之溼潤。
顧硯辭真的大限將至,即將殺手人寰。
也許,他活不過今天。今日,是他彌留人世的最後期限。
在生死面前,一切愛恨情仇都不值一提。
林淺淡化內心怨念,迷迷怔怔的答應他,“等我。”
她撥打120,叫醫院派救護車,前往安麓山。
隨後,她攔下一輛出租車,一路疾行趕到安麓山。
在落葉堆積的半山腰,她找到顧硯辭。
三天前,從她身邊離開時,還精神抖擻,意氣風發的男人,背靠千年古樹坐在泥地上。
他臉色煞白,俊顏虛浮着暗沉沉的死亡陰影,視線渙散的黑眸盯着遠方,嘴裏不時發出細弱輕哼聲。
雙目失明的甄苒,坐在輪椅上,嘴裏翻來覆去的唸叨:“救護車怎麼還不來呢?恬恬,你打電話催一下。”
顧瑾瑜趴在她膝頭,表情惶恐中夾雜幾許瘋狂,她敷衍了事的安慰說:“快了快了,這裏遠離市區,救護車趕過來,需要點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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驀然,她眼角餘光,瞥到飛奔而來的林淺,立時尖叫:“啊呀,林淺來了!媽媽,我,我,我……”
她那副戰戰兢兢的樣子,彷彿是看到喫人怪獸。
甄苒摸索着摟住她,母性發作安撫說:“別怕別怕,媽在這,她不敢傷害你。”
林淺目露鄙夷,嘖嘖,故意殺人的殺人兇手,僞裝成膽小如鼠的小白兔,真特麼噁心。
林淺沒心思理會顧瑾瑜,她淺疾步跑到顧硯辭面前,單膝跪地,雙手按着他的腰身喊:“顧硯辭,我來了,你看得見我嗎?”
顧硯辭黯淡無光的漆黑眼眸裏,驀然倒映出林淺的身影。
他舒展緊蹙眉峯,菲薄嘴角勾起一抹溫柔迷離的淺笑,語氣欣慰低語:“你來了,在離開人世之前還能看到你,真好。”
林淺喉頭髮緊,眼角滑下淚痕,嘴裏下意識的,語無倫次的安慰他:“沒事,你不會死,我來了,我救你。”
瞧見她嫵媚多姿眼尾處滑落的溼潤淚痕,顧硯辭眸光跳躍,喜不自禁的微笑,“你哭了,你很傷心是嗎?看吧,你……愛我。”
林淺啜泣幾聲,愛他嗎?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此時此刻,眼見顧硯辭大限將至的虛弱樣,她心如刀絞,完全開心不起來。
或許真如他所說,她愛他,愛而不自知。
“淺淺,”顧硯辭張開雙臂,摟住林淺上半身,擁她入懷,“抱我,這一刻我別無所求,只想在你懷抱裏安然而逝。”
林淺眨眨眼睛,掉落幾顆熱淚,握住他左手臂說:“什麼死不死的,我說了,我來救你,我一定救得活你。”
她挽起他西裝襯衣的衣袖,露出半截肌理流暢的左手臂,從隨身攜帶的鍼灸包裏取出銀針,刺扎位於掌長肌腱,橈側腕屈肌腱之間的內關穴。
扎針同時,她言簡意賅的告訴他,“你把喫下去的毒蘑菇吐出來,減少毒物吸收,你還有一線生機。”
她話音剛落,顧硯辭腦袋側向一邊,吐出胃裏尚未消化殆盡的食物殘渣。
什麼都看不見的甄苒,聽見林淺所說,想起林淺醫術,她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急不可耐地問林淺:“你確定你能救活他?拜託了,一定要救活他。你把他救活,我允許你和他在一起。”
呵呵!
林淺淡笑,關鍵時刻,甄苒想起她好處。
過了這關鍵時刻,顧瑾瑜忽悠幾句,她大概又要將自己定性爲“惡毒心機女”。
救治顧硯辭要緊,林淺沒時間跟甄苒掰扯恩怨。
她一下一下拍打顧硯辭背脊,擡頭問甄苒:“有水嗎?給他喝點水,反覆催吐,治療效果更佳。”
“有!”甄苒推了推趴在她膝頭的顧瑾瑜,“快,快拿幾瓶礦泉水過來。”
顧瑾瑜呆愣愣的趴在她膝頭,一動不動。
她很是矛盾,既希望顧硯辭就這麼死了,又擔心顧硯辭身亡之後,甄苒仔細徹查時,查出她是“殺人兇手”的真相。
她猶豫之時,林淺已從箱子裏翻找出礦泉水。
她擰開瓶蓋,往顧硯辭嘴巴里灌水。
“咳咳咳!”顧硯辭不停咳嗽,咳出星星點點的水沫子。
看他命懸一線還被林淺折騰,顧瑾瑜失聲尖叫:“你幹嘛呢!你非要弄死他是嗎?”
林淺不理她,堅持着往顧硯辭嘴裏灌水。
一瓶礦泉水灌下去,顧硯辭再度嘔吐。
反覆嘔吐過三五次,林淺試探他脈搏。
好……好虛弱,幾乎感應不到。
電話打進她手機,是救護車上的醫護打來,“我們已經抵達安麓山,請做好接應準備。”
與此同時,顧瑾瑜再度尖叫:“死了!他死了!”
林淺擡眸,正好看見顧硯辭直挺挺的向後倒下,腦袋偏向一邊,半睜半閉眼眸緩緩閉闔……
“活過來!”林淺撲到他身上,費力拍打他面頰,“你別死,要死你把分配遺產的遺囑立了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