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柔問了一句“誰啊”之後,屋子裏就沒有了動靜。
蘇永年心裏涌起一陣預感,他也沒有再繼續敲門。等了半天后,蘇柔才慢吞吞地打開了門,露出一張漲紅了的小臉。
“爸爸,你怎麼來了?”
蘇永年往屋裏望了一眼:“哦,我想一般週末你都不出門,我在醫院旁買了些你愛喫的點心,給你送過來。”
蘇柔接過蘇永年手裏的袋子,猶豫地站在門口,沒有打算讓他進去的意思。
到底是自己從小養大的女兒,蘇永年對蘇柔可是太瞭解了。這孩子從小就乖巧老實,碰到不想說的事情,她寧可選擇不說也不會吹牛。
眼下她紅着臉,高頻率的眨着眼睛,睡衣最上面的扣子還解開兩顆,隱隱透着幾個紅印。
蘇永年一眼就猜到發生了什麼。
“柔柔,你不方便?”
蘇柔不好意思地點點頭:“爸爸,我…”
兩人正在門口僵持着,一道沉穩的男聲橫插進來,還帶着些難以察覺的忐忑。
“蘇教授。”
羅俊之站在蘇柔身後,禮貌地朝蘇永年打了個招呼。
蘇永年並沒有感到驚訝,他早就料到了是羅俊之。
他臉色不太好,像是硬從牙縫裏擠出這麼句話:“正好羅主任剛纔說有事跟我說,要不進去說?”
“好。”
蘇柔打開門讓蘇永年進屋。她轉頭質疑地盯着羅俊之,低聲道:“你要跟我爸爸說什麼?”
羅俊之裝作無所謂的樣子摸了摸她的頭:“沒事,放心。”
他伸出手幫蘇柔扣好了睡衣上面的扣子,那常年拿手術刀磨出的手繭觸碰到她柔嫩的皮膚,讓她渾身一個激靈。
“羅醫生,我覺得你完了。”
“沒事,我不要臉,就算求着蘇教授也要把你弄進羅家。”
三個人圍坐在餐桌邊,桌上擺着蘇柔做的四菜一湯。
清蒸鱸魚,家常豆腐,蒜香排骨,毛豆絲瓜和燉雞湯。
色香味俱全,卻沒有人動筷子。
蘇柔和羅俊之都在暗暗觀察着蘇永年的臉色。屋裏的氣氛可謂凝重到了極點。
羅俊之夾了一塊排骨到蘇永年的碗裏:“蘇教授,喫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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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永年擺手拒絕:“多謝羅主任,我有些反胃,聞不了蒜味。”
蘇柔一陣無語。平時蘇永年可是最喜歡喫蒜的,說大蒜又香對人體免疫系統又好,這會兒他正看羅俊之不順眼,睜着眼睛開始瞎說。
羅俊之倒是沒生氣,他繼續遞了一罐啤酒過去:“蘇教授,喝一點嗎?”
蘇永年放下筷子,盯着羅俊之的臉。
“羅主任,我們做醫生的,隨時會被叫上手術檯,怎麼可以貪杯呢?”
羅俊之被懟得有些鬱悶。長這麼大,除了爸爸和爺爺,懟過他的也只有季允澤和韓宇了。不知道這兩位兄弟以後被李爺和莊總懟的時候會是什麼樣子。
反正他羅俊之是屁都不敢放一個。
行,那他就先體會一下,然後再去他倆面前得瑟。
這個節骨眼上,羅俊之也只能這麼安慰自己了,真是樂觀。
蘇柔有點不高興,她氣鼓鼓地鼓起小臉:“爸爸你怎麼了,你平時不是這樣的。”
平時?平時也沒見你和花花公子交往還帶到家裏來了啊。
蘇永年瞪了女兒一眼,那鏡片後閃出的犀利目光嚇得蘇柔馬上閉了嘴。
羅俊之拿起蘇永年面前的筷子,雙手奉上:“蘇教授既然看出來了我也不隱瞞了,蘇教授有什麼不滿直接說,我都聽着。”
蘇永年用審視的目光注視着羅俊之。倒是一張帥氣逼人的臉,難怪蘇柔會淪陷呢。
羅俊之也不避開他,眼神堅定,帶着些執拗。
沉默的空氣中充滿着劍拔弩張的味道,令人窒息。
蘇永年並沒有接下羅俊之手裏拿着的筷子。就在蘇柔以爲爸爸要拍桌發作的時候,蘇永年站了起來。
“羅主任,我們到陽臺上聊聊?”
聞言,羅俊之像是受到了上級指令一般,放下筷子迅速站了起來:“好的蘇教授。”
陽臺上。
蘇永年推了推鼻樑上的金絲邊眼鏡,看着遠處燈火輝煌的帝都夜景。
黑暗中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羅俊之心裏劃過一絲不安,他頓了頓,慢慢開口:“蘇教授,我知道我以前是挺荒唐的,外界對我的傳言我也不否認,可我是真心喜歡柔柔,我…”
話還沒說完,就被蘇永年打斷了:“羅主任,有煙嗎?”
羅俊之默默吃了一驚:“蘇教授,你抽菸?”
“嗯,很多年不抽了,上次抽菸的時候還是蘇柔媽媽去世的時候。”
羅俊之拿着煙盒的手頓了頓,抽出一支菸遞給蘇永年,拿出打火機幫他點燃。
蘇永年深深吸了一口,猩紅的火光在黑暗中閃閃爍爍,就像他現在的心情一樣,有些焦躁,又有些不安。
須臾之後,他緩緩說道:“轉眼蘇柔的媽媽都過世十五年了,這孩子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她從小就膽小好騙,我要是不好好幫她把把關,以後我走了,她一個人不知道怎麼辦。到了下面以後,我也不知道怎麼面對她媽媽。”
羅俊之覺得內心溼潤起來,肩上的擔子似乎也慢慢變重。
蘇柔就是這樣一個女孩子,她溫柔,善良,乖巧,所有人在她眼裏都是好人,以至於被騙受傷的時候,她也只是獨自流淚,不忍心再去傷害別人。
這樣的蘇柔,如果沒有人好好愛她保護她,她在這紛亂的世界裏甚至寸步難行。
蘇永年彈了彈菸灰,語重心長道:“羅主任,我不是指責或者批判你過去的生活方式,我只是怕柔柔受到傷害,希望你能理解,也希望你能真心待她。”
“蘇教授放心,我會證明給你看的。”
蘇永年點點頭,掐滅了手中的菸蒂。
“進去吧,飯菜涼了。”
說着他拍了拍羅俊之的肩。羅俊之像個聽話的學生一樣,順從地跟在蘇永年身旁,內心泛起了一股說不出的柔軟,漣漪陣陣。
……
喫完飯,蘇永年提前走了,給他們倆留下點私人空間。
蘇柔走進廚房,看着高大的男人彎着腰洗碗的背影,從心底笑了出來。
她湊近羅俊之身邊,歪着頭:“我們羅醫生那雙拿手術刀的好看的手是不是第一次拿洗潔精啊?”
羅俊之轉過臉往蘇柔的脣上輕輕吻了一下:“我又不是季允澤,留學的時候每天洗碗的不是我就是韓宇。”
“啊?那季總呢?”
“他負責摔碗。”
蘇柔一陣無語,心裏默默地想着要不要把這件事情告訴蕭桐羽。
“對了,我爸爸跟你說了什麼?我看他喫飯的時候心情挺好的,你向他保證了什麼?”
羅俊之神祕兮兮地勾起脣:“我不告訴你。”
蘇柔氣得撅起了小嘴:“爲什麼?你們都覺得我是小孩子,我還沒長大是不是?”
羅俊之那張溫文爾雅的臉上浮現一陣寵溺:“有我在,你就不用長大。”
蘇柔只覺得呼吸一滯,心跳瞬間加速起來,怦怦的就要跳出胸膛。
“對了柔柔,我都和蘇教授談好了,那你準備什麼時候跟我回家見見我爸媽?”
蘇柔垂在身側的手指曲了曲,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
“過陣子再說!”
說完她逃也似的跑出了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