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腦子裏全是這些年來她跟金鈴公主祖孫倆相處的點點滴滴,眼淚又出來了,她揮手:“試!你儘管試!要是救不回金鈴,你就給她陪葬!”
針法最好的兩個女醫馬上進來,閒雜人等全部清了出去,羅姑姑張了張嘴:“太后——”
“你出去。”周慕嬌打斷她,“羅姑姑,我從不懷疑你對公主的忠誠,但關心則亂,並且,在你沒有能力解決目前困境的時候,你要學着相信別人。”
“可是——”
“情況再壞,還能比眼前更壞嗎?”
羅姑姑紅着眼退了出去,周慕嬌看向太后,太后立即道:“你只管治。”
周慕嬌便跟兩位女醫說了幾個穴道,以及要求什麼力道之後,先自已紮了第一針下去:“就這個力道,可以嗎?”
兩個女醫點頭,又搖頭,其中一個講:“行鍼不僅需要技巧,還需要心力,若要按照你的要求行鍼,我等的本事,最多一人能下兩針。”
太后額頭一跳,便聽周慕嬌道:“剩下的我來。”
“可是行鍼講究的是力道均勻,我二人合作已久,自然對彼此的力度心中有數,你……我們之前素不相識,互不瞭解,你要如何揣測我們的力度?”
另一個遲疑了一下,開口道:“姑娘,既然你知道是哪幾個穴位,又已經下了第一針,接下來的幾針,還是由你來完成吧,若是到了後頭體力不支,我二人再合力幫你。”
周慕嬌一頓,太后出聲:“她們說得對,你自已行鍼。”
周慕嬌便也沒再說什麼了,拈起針就扎,動作又快又準又狠,那凌厲的眼神,下手的樣子,看得兩位女醫心驚膽戰,心道這姑娘是在救人還是人還是在行刺仇人?還是說,壓根就是將公主當成死人來治?
很快,十三根銀針插完了,周慕嬌活動了下手腕,長出了一口氣:“接下來就是觀察,有勞二位姑娘了。”
兩人心頭暗暗喫驚,心想這名不見經傳的姑娘到底是師承哪位大醫,針法竟然這麼好!不知道她收不收徒弟?不知道自已入不入得了她的眼?
周慕嬌的醫理知識,在穿越之前僅限於一套按摩手法,她這針法的學習,說來也挺有意思——兩年之前,跑到江霧漁家裏一心想要尋死,自願去頂趙雲璟‘殺人’罪名的那位仁兄,真實身份不是什麼亡命之徒,而是一位隱世的醫者。
周慕嬌將江霧漁與黎老太太接到桃花村後,那位拒絕透露姓名的仁兄也厚着臉皮搬了進來,原先他是想讓小五當他的徒弟,小五誓死不從,那人氣得當場就想尋死,然後看到周慕嬌拉了個椅子坐他面前,將他那段時間教給小五的知識全部覆盤了一遍。
周慕嬌說:“老頭,我跟你學醫,你可以放過我弟弟了嗎?我弟弟是要做大將軍的。”
周慕嬌便跟着那人學醫,她天資聰穎,又有玄學在身,學什麼都很快,這讓那人很沒有成就感,偏偏周慕嬌又不拜師,那人便天天追在她屁股後叨叨個沒完,周慕嬌嫌他煩,讓人將他送了三次都送不走,倒是後來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他自已走了。
所以直至現在,周慕嬌也不知道自已的這位‘師父’姓甚名誰,她甚至懷疑他那張臉都是假的。
當時她學醫也只是爲了替小五解困,沒想到現在倒有了用武之地。
外頭,皇帝等得心焦,不停地走來走去,十六王爺想安慰又不敢貿然上前,便拉着趙雲璟到一邊,詢問周慕嬌爲何會懂醫。
“沒什麼爲什麼,只不過是阿嬌聰明,什麼都懂一些。”
“什麼都懂一些?”十六王爺一臉古怪,“真是物以類聚,一樣的臭不要臉。”
“謝王爺誇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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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王爺張嘴就是一串髒話。
太子李長安不滿道:“十六弟耍威風也要看看場合看看時機,如今金鈴生死未卜,大家都在憂心她的情況,你平時跟她感情也不錯,這時候竟然還有心情與人置氣?難不成金鈴的安危,都比不過與一個村夫鬥嘴重要?”
這帽子扣得可大了,十六王爺趕緊解釋:“金鈴也是我的妹妹,平時跟我感情最好,我又怎麼會不關心她的安危?皇兄誤會了,我只是想知道周姑娘是否有本事救治金鈴,若是沒有,還是早點將她砍了,以告慰金鈴在天之靈!”
十六王爺全名李立遠,從前並不顯眼,只不過因爲他母妃宜妃與金鈴公主的母妃良妃是同時入宮的秀女,沾了良妃的光,皇上便對他多了幾個眼神,他從前也從不出風頭,又挺識事務的,又早早得了爵位搬出了皇宮,失去了那個位置的爭奪資格,因此太子從來沒將他當成對手。
卻沒想到幾個月前的學子被襲擊一案,皇帝會讓李立遠去辦,雖說辦得不怎麼樣,到底是沒出什麼岔子,得了皇帝的口頭讚揚,後來科舉大比,又讓李立遠負責豫州府。
科舉現場出了作弊案,太子以爲李立遠即便不人頭落地,至少也會喫掛落,出人意料的是,李立遠修書一封后,皇帝竟是親自去豫州府處理此事,還拒絕了他的陪同——
說是讓他留下監國。
皇帝不在,太子監國,這是順理成章的事,也是皇帝信任太子,天下臣民信任太子的表現,可是跟監國比起來,能被皇帝記掛在心頭,時刻帶在身邊,才更讓人羨慕吧?
畢竟太子可以被立,也可以隨時被換掉,而皇帝在回京路上對李立遠的態度,無一不在表明,他要親自培養李立遠。
李長安頓時焦慮了,坐臥不安了,他正愁沒機會打擊李立遠,李立遠就自已將把柄遞過來了,既然是李立遠自已遞過來的,他又怎麼會浪費?
李長安冷哼:“告慰金鈴在天之靈?周姑娘方纔不是講了,金鈴還有得救,你這麼說,是認爲她沒有生還的可能了嗎?虧得金鈴一口一個十六哥的叫,你竟是恨不得她早點死!”
李立遠一驚:“皇兄真是冤枉我,我只是——”
“本宮冤枉你?聽到那句‘在天之靈’的,可不止本宮一個!趙雲璟,你說,你聽沒聽到?”
神仙鬥法,傷及無辜,眼下趙雲璟便是那個無辜,一個是太子,未來的皇帝,一個是近來頗得皇帝看重的皇子,他說聽到不行,說不聽到也不行。
趙雲璟抿了抿脣,正要張嘴,突然內室傳出一聲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