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達抱着妞妞走進飯館的時候,正好趕上面條上桌子。
張芸娘只見到丈夫手裏拿着本書,壓根就沒有見到所謂的黑烏龜,張嘴剛想詢問,就看見丈夫輕輕搖了搖頭。
多年的夫妻默契,她立馬心領神會,沒再繼續糾結這個問題。
顧明達看到桌子上面五碗陽春面,問道:“就點了面條嗎?”
張芸娘點點頭。
顧明達知道妻子一貫節省,說道:“孩子們難得來縣裏一趟,總要讓他們開開葷。”
說罷,顧明達朝着隔壁賣燒雞的店鋪小二招了招手:“麻煩給我們送一隻切好的燒雞。”
張芸娘壓根就來不及開口,店家就拿了一隻燒雞哐哐哐剁了起來,刀已經切上去了,這時候再阻止就會被說閒話。
顧昭當場發出一聲歡呼:“好呀好呀!有燒雞吃了!”
妞妞眼睛也亮了起來,聞着空氣中誘人的燒雞香味,目露期待。
燒雞都是現成的,切好之後立馬就送了過來。
顧明達第一個伸筷子,搶在顧昭動手之前,將兩個大雞腿分別塞進妞妞和張芸孃的碗裏,又將兩個雞翅根分給兩個兒子。
顧昭皺眉,委屈地說道:“爹,以前我喫的是大雞腿,不是小雞腿!”
張芸娘聞言立馬想將碗裏的大雞腿夾出來給小兒子,就被顧明達攔住了。
“這是你應該喫的,不用讓給他。”顧明達說道。
張芸娘筷子一頓。
顧明達轉過頭來又看向顧晏,問道:“阿晏,你來告訴弟弟爲什麼要這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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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歲大的顧晏聽到這話,如小大人般點點頭。
“三弟,大雞腿是不是好東西?”顧晏問道。
顧昭用力點頭,說道:“當然是好東西!爹爹以前都會給我一個,爲什麼這次不給我了?他是不是不疼我了?”
顧晏卻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說道:“還記得我以前跟你講過的孔融讓梨的故事嗎?”
顧昭非常老實地回答道:“不記得。”
顧晏聞言似乎並不太意外,溫聲說道:“那我再跟你講一遍吧,從前有個名叫孔融的孩子,有一天,他的母親帶了許多梨子回家……”
顧晏的聲音似乎帶着某種魔力,明明是在講故事,顧昭和妞妞全聽得昏昏欲睡,手裏的碗都快捧不住了。
顧晏講完故事之後,總結道:“所以,爲人處事,應當懂得謙讓,遵守孝悌之道,這次記住了嗎?”
顧昭眯着眼睛,一副恨不得坐着就睡着的樣子,旁邊的妞妞要不是被顧明達拉着,估計都要掉到凳子下面去了。
顧晏微微皺眉,稍稍提高音量:“明白這個故事了嗎?”
顧昭和妞妞總算從那種莫名其妙的犯困中清醒過來,暈暈乎乎地看了他一眼,呆呆地點點頭。
顧晏心滿意足地點點頭,說道:“兩個都這麼懂事,那爲兄就放心了。”
看着他覺得自己已經完成任務,端起碗來繼續吃面條,顧明達和張芸娘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顧晏的講故事催眠法還是這麼好用,顧昭現在完全不記得大雞腿的事了。
倒是妞妞,忽然舉起自己的碗:“孔融讓梨,妞妞讓大雞腿給爹爹喫!”
顧明達聽到這話,別提多開心了,拍了拍女兒的小腦袋瓜:“妞妞乖,今天是你第一次喫大雞腿,爹爹不喫你的,下次再等着你讓給爹爹喫,好不好?”
“你爹吃了好多次了,你還沒喫過呢,快喫吧。”張芸娘在一旁說道。
妞妞聞言不再糾結,一口咬了下去,頓時雙眼放光,臉上綻放着異樣的光彩。
顧明達看女兒喫得高興,胃口也跟着好了起來,問道:“這麼好喫?”
妞妞用力點頭:“太太太太太好吃了!比餛飩好喫!比鴨蛋好喫!比栗子好喫!這是不是世上最好喫的東西!”
張芸娘聽了這話,心底一酸,燒雞、餛飩、鴨蛋、板栗,都是妞妞在離開張家之後喫到的,在小孩子貧瘠的回憶裏,這些都是極爲難得的美味。
顧明達笑着搖頭:“不是哦,還有很多很多比燒雞還好喫的東西,一會兒爹爹再去給妞妞買糕點喫,甜甜的、香香的,又軟軟的,一口咬下去,像是把雲朵喫進嘴巴里。”
聽着顧明達的描述,妞妞只感覺自己好似進入一場七彩絢爛的夢境中。
她忍不住伸出小圓手來,輕輕地在自己的臉頰上捏了捏,感受到觸感之後,她才終於確定,這樣美好的生活真的不是在做夢!
喫完飯,一家子剛走出小飯館,便見到街角有個老頭扛着糖葫蘆串在吆喝:“冰糖葫蘆喲~不甜不要錢喲~”
“糖葫蘆!”顧昭高興地喊道,緊接着就要往糖葫蘆那衝。
但腳纔剛邁出去一步,就像是被什麼絆住了一樣,身子忍不住向左歪。
顧明達抱着妞妞,顧晏又一向成熟穩重因而張芸孃的注意力一直放在顧昭身上,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他的動作,一把抓住他的後脖頸,勉強將兒子從摔倒的命運中拉了回來。
顧明達和顧晏在確保顧昭沒有摔倒後,同時看向妞妞。
妞妞睜大眼睛,長長地鬆了口氣,又轉頭看向顧明達,說道:“爹,三哥沒有摔倒,我真的不是掃把星!”
顧明達點點頭,十分肯定地說道:“你三哥本來要摔倒,但因爲你的提醒,你娘一直注意着他,所以他纔沒有摔傷,妞妞,你就是小福星!”
妞妞聞言,一雙大眼睛亮得好像天上的星辰,快活得像是一隻輕靈的鳥兒。
一家人在縣裏又逛了會,給孩子們買了糕點,又在豬肉鋪子裏買了塊肉,離開前又將張芸娘繡的帕子賣給繡莊。
任憑顧昭哀求了一路,哪怕避過了那一場摔跤,顧明達也說到做到,這次堅決不給他買糖葫蘆。
返程也很順利,牛車晃晃悠悠進入村子的時候,遠遠地並看到村口有幾個小孩在翹首以盼。
“二叔回來啦!二叔回來啦!”顧大丫喊道。
“是肉!二叔又買肉了!”顧晉高興得蹦了起來。
對於顧家大房三房的小孩來說,每次顧明達出門回來,總會給家裏買肉、給他們這些孩子們帶零嘴,簡直跟過年一樣。
“怎麼又給我們買布呀?我跟你爹哪裏就那麼缺衣服了,你們有錢留着給明達趕考用,不用給我們買東西!”
顧老太話雖這麼說,但說話時嘴角壓根就抑制不住地向上彎。
陳春花倒是臉皮厚,湊過來說道:“娘,您不缺衣服,您孫子孫女缺呀,我家…”
顧老太按照慣例打斷大兒媳的這些屁話,說道:“你是不是豬油蒙了心!親兒子孝敬親孃的東西你都想貪!這些年怎麼只見老二孝敬我,你和老大怎麼就不知道給我買點東西呢!”
一旁本來也蠢蠢欲動的三兒媳婦劉二妮,聽到大嫂捱罵後,瞬間就縮回了伸出去的那隻手。
陳春花卻一直是個沒臉沒皮的人,摸着鼻子說道:“我這不是怕您的料子太多用不完嘛,別給放壞了。”
“呸!少將你的算盤珠子崩到我的臉上!有空在這裏胡咧咧,還不如把雞餵了!”顧老太訓道。
顧老太又不是個傻子,這布料她可以自己穿,可以拿着去親戚家走禮,但唯獨不能給另外兩房。
吸一個兒子的血,去補貼另外兩個兒子,這不是存心讓二兒子心寒,鬧得家宅不寧嗎?
她纔不是那種偏心眼的蠢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