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事大。
隔天，進村的山道上積雪沒過人小腿，也沒擋住公安們進村把陳小草跟孟全兩個嫌疑犯帶去派出所。
同樣沒擋住孟成林等人回村的腳步。
孟超去了南邊，陳紅杏夫妻帶着孟玲和放了寒假的孟強回來了。
孟成遠的親孃李春花也搭了一輛順風車，速度挺快的在這天傍晚艱難的一個人趕回了村。
大概經過上回一次性送走兒、孫、丈夫五人的打擊，這次最後一個兒子沒了，李老太太除了滿臉的悲慼之色和翻山越嶺趕路的狼狽，精氣神竟然意外的不錯。
到家先撲在兒子身上大哭了一場，然後忍痛問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就教訓起了已經在靈前跪了快兩天怎麼也不肯起來的孟平。
“你爹死了，你這是想着也跟他一起去了是不是？
他傻你也傻？
他不孝你也不孝？
老孃辛辛苦苦養大你爹，沒享過他一天福。
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你也不準備管我這個孤老太婆了是不是?
········。”
一番連哭帶罵，渾渾噩噩的孟平抱着奶奶嚎啕哭了一陣後，總算緩了過來有了點人氣。
一老一少換上乾淨的衣服鞋襪，又相互攙扶着到孟安昌面前鄭重道謝。
孟盛跟馮宜家看到滿頭白髮的老太太，心裏俱都五味雜陳。
上輩子安享晚年，靠着兒孫只管享福的人，如今一大把年紀卻還有操不完的心，勞不完的神。
不過很快他們就不用心緒複雜了，孟老爺子過來直接跟他們倆道：“盛小子領着你媳婦回家去吧。
該忙的差不多忙完了，也用不着都杵在這！”
馮宜家一聽就明白這是李老太還記着仇，不想看到自己，正好，她也不喜歡跟幾個女人一起從東家扯到西家，無風生出三尺浪來，利索轉身往外走。
孟盛跟父母打了招呼，幾步追上媳婦兒，拉着人一起往家走。
兩人半點沒把這事放心上，路上就商量起了晚飯是喫土豆燒雞還是酸蘿蔔燉鴨。
話說下午陳紅杏一行人回來，看到家裏養的幾十只雞鴨都沒了，氣得兩夫妻一人抄笤帚，一人抄扁擔，追着孟盛繞着院子跑了三圈才作罷。
馮宜家勉強算是新媳婦，還有幾分面子沒成爲公婆教訓的目標。
在邊上不嫌事大的站着看了好一番熱鬧。
也就是兩夫妻徒步在雪地裏走了三四個小時太過疲累，加上還有喪事要忙，不然孟盛高低得挨一頓好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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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陳紅杏喫完飯抽空回來了一趟，看到兒子、媳婦說說笑笑的啃雞骨頭，胸口隱隱作痛的同時又鬆了口氣。
白擔心這兩個敗家子了，還怕他們被人趕心裏不得勁呢，結果倒好，看樣子半點沒受影響。
馮宜家跟孟盛要知道她心裏的想法，肯定得回一句：“家裏又不是缺喫少穿，非得上趕着給人幫忙喫喪飯才高興。”
接下來的喪禮中，馮宜家跟孟盛都沒露面。
孟成遠在家停靈三天也被送上了山。
比他親爹和兄長侄子走時，差點湊不齊人擡棺送葬好很多，他人雖然傻但沒做過什麼壞事，突然慘遭橫死，村裏憐憫的人居多，出來送行的人也不少。
馮宜家跟孟盛知道自己不受待見沒參加，另幾人同樣不受待見，卻被李老太太拉着去給兒子磕了頭。
其中兩人是陳小草的父母，老話都說了養不教父之過，女兒出軌殺人，做父母當然得磕頭賠罪。
另外兩人是孟全的哥嫂，跟孟全住在一處，長兄爲父，長嫂爲母，這頭磕得也不算太冤。
下葬，壘墳，一系列流程在村裏衆人的幫助下，很快完成。
喫完半上午的最後一頓白宴，村裏人開始紛紛散去，李老太拉着準備走人的孟傑民提起陳小草的事。
“那毒婦夥同姦夫害死了我兒子，政府肯定得讓她喫槍子。
以命償命是應該的，不過她到底生養了孟平，老陳家那邊估計不會管她。
看在平娃子的面上，我留點錢放村裏。
哪天人死了，讓村裏派人幫着收下屍，弄口薄棺，在後山找個犄角旮旯埋了，算是平娃子的一片孝心。”
孟傑民看着錢，有些出乎意料，沒想到老太太失去所有依靠，去省城住了幾個月，整個人還大方了不少。
不過沒多問，他嘆了口氣，接過一疊大團結，點點頭算是應下了。
等送走孟傑民，院裏的人就散得差不多了，只留下孟安昌這一支血緣較近的人收拾殘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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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就算孟盛小兩口不在，剩下的兒孫也不少，孟安昌夫妻沒親自上手，站一邊動口指揮。
此時老頭子吧嗒着旱菸，不贊同的看着李春花：“大嫂，不是我說你。
孟平十五六歲了，半大小子喫窮老子，很快還得給他說媳婦。
孟樂還小，以後用錢的地方海了去了。
你手裏的錢只出不進的，得攥緊點，多爲孩子們考慮考慮。”那種不守婦道的女人，理她幹嘛？就該死無全屍纔好！
李春華聞言，滿是皺紋的臉上，浮上了幾絲驕傲，反駁道：“誰說我的錢只出不進的？
孟樂去學校上學，我在他們學校門口擺了個攤子，攤點紅薯、土豆、玉米餅子，一天下來不說多的，十塊八塊還是隨隨便便能賺到的。
要真沒進項，那女人別說棺材了，我連牀破席子都不會給她！”
一席話說得院裏幹活的人都停了手腳。
大傢伙都沒想到七十來歲的老太太自己在城裏幹起了小買賣。
個個還以爲她帶着孫子寄人籬下，最多幫着張大夫一家子打掃衛生做做飯呢。
一天十塊八塊，一個月就是二三百，這錢比城裏許多正式工一個月的工資都高了。
就是當街做買賣有些丟人，但看在錢的份上，丟人算啥，沒看前幾年丟命也有人去幹。
當即除了孟成林一家幾個暗搓搓做生意的，其他人都心動了。
二堂嫂最沉不住氣，當先問出了口：“大奶奶，城裏錢真這麼好賺？
沒人抓，沒人查的。”
李春花：“抓啥抓，國家現在提倡搞經濟，我那個小攤子還託張大夫幫忙辦了張營業許可證呢。
旁邊不遠就是公安局，每天不少公安過來我那買喫食，前兩天他們還建議我熬點豆漿稀飯，不然光喫餅子噎得慌。”
話落，包括自覺比大嫂年輕幾歲的孟安昌夫妻在內，俱都眼神灼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