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是吳母,即便腰痛難忍,也強撐着想要起身迎接久違的兒子。
前一刻還在爲鍋中無米而憂心忡忡,下一刻彷彿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吳詡,對於吳家而言,是那難得一見的金鳳凰,以往在外闖蕩的日子裏,每月都會定時寄回二兩銀子,成爲家中不可或缺的經濟來源。
如今他的歸來,身上攜帶的銀兩,足以讓全家上下暫時忘卻煩惱,沉浸在短暫的喜悅之中。
吳有年領着吳玥等幾個孩子,滿懷期待地邁出家門,他們心想,給吳詡留下一個好印象,說不定還能從他那裏得到更多的好處。
可當他們滿懷憧憬地踏出家門,眼前的景象,卻讓所有人的笑容凝固,眼鏡險些跌落。
吳詡並非榮歸故里,也沒有跨着高頭大馬,風光無限,而是躺在一輛簡陋的平板車上,被兩個村民緩緩推回。
他穿着質樸,沒有佩戴任何顯眼的裝飾,整個人透着一股說不出的寒酸與落魄。
說他是落難公子吧,衣服卻乾淨整齊;若是說他富貴依舊,爲何連乘坐一輛普通的馬車都做不到?
這一幕,就如同冬日裏的一盆冷水,將吳家人內心的熱切期盼盡數澆滅。
“阿詡,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吳有年的聲音裏滿是不敢置信。
曾經讓他最爲自豪的兒子,竟然淪落到如此境地,未來的日子,還有什麼可以指望?這種感受,就像辛辛苦苦耕耘的田地,一夜間遭遇了天災人禍,顆粒無收。
吳詡面容平靜,但眼神深處卻閃爍着一抹冷冽。
原本他打算給吳家人一點顏色瞧瞧,讓他們意識到沒有自己也能活得很好,卻不料途中意外遇襲,腿受傷嚴重。
於是,他將計就計,利用這突如其來的傷勢,來看看吳家人的真實態度。
“出鏢時一時疏忽,中了敵人的埋伏,腿,算是廢了。”
吳詡的話聽起來淒涼且嚴重,衆人的臉上隨即露出了失望與同情交織的複雜表情。
腿若廢了,意味着他再也無法爲吳家帶來收入,變成了家中的累贅。
“爹,不讓我進門嗎?”
吳詡輕輕一句話,卻讓吳有年如夢初醒。
儘管兒子失去了一條腿,但這些年來作爲鏢師所積攢下的財富,至少還能保障他自己今後的生活,這是他應得的,也算是對養育之恩的一種報答。
“快去幫把手,先把阿詡擡進來。”
即便沒有外人在場觀看,此事也很快在村中傳得沸沸揚揚。
一方面,人們爲吳家二少爺的歸來感到慶幸;另一方面,得知二少爺腿傷嚴重,可能終身無法再站起來,整個家族的命運因此而蒙上一層濃厚的陰影,人們無不爲之扼腕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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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山村的村民們三五成羣地聚在村頭的大槐樹下,低聲議論着吳母家的種種。
平日裏,吳母最愛炫耀兒子吳詡在外做鏢師的風光,常言道:“等我兒子回來,咱們家的日子就翻了身,好日子指日可待。”
然而此時此刻,吳詡歸來的情景似乎並未如她所願,那期盼中的好日子,還能否照進現實?而冉禾,這個曾經默默無聞的婦人,如今竟似換了個人,不僅精通藥理醫術,還慷慨收購山貨,生意做得有聲有色,顯然收入早已超越了身爲鏢師的吳詡,這突如其來的轉變,讓村裏人嘖嘖稱奇。
衆人私下裏紛紛猜測冉禾的心思,她若真有勇氣與吳家分割財產,甚至與吳詡徹底決裂,離婚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更有那好事之人暗中揣測,若冉禾真與吳詡分道揚鑣,豈不是給他人留下了乘虛而入的機會?在他們看來,即便冉禾身爲婦人,還拖着個孩子,但在金錢面前,這些似乎都不值一提,畢竟在這偏遠的小村莊裏,許多單身漢子爲了生計,哪會計較那麼多。
當吳詡一瘸一拐地踏入那熟悉又陌生的家門,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病榻上憔悴的母親吳母。
她彷彿被這突如其來的歸家之子驚得不知所措,呆滯的目光停留在吳詡那不便的腿腳上,錯愕與不安瞬間凝固了她的臉龐。
這一幕,好似一盆涼水澆滅了家中初現的溫暖喜悅,氛圍頓時變得沉重而尷尬。
謝娣正滿心歡喜地準備去集市割肉,想給歸來的吳詡好好補補,可看到眼前這一幕後,不由得頓住了腳步。
她心思細膩,決定先觀察公婆的反應,再決定是否繼續準備那慶祝的飯菜。
吳有年刻意擺出一副被歲月壓彎了腰的無奈,字字句句看似責怪冉禾的無情與背叛,實則每句話都是在暗示吳詡站隊,希望兒子能站在自己這邊,一同譴責冉禾的不是。
他心中打着小算盤,料定吳詡初歸家門,對村裏的變故並不知情,這才放肆地數落起來。
吳詡的臉色逐漸凝重,但他並非如父親所料的那般無知。
在外闖蕩的日子裏,他已經通過各種渠道得知了家中的變化,對於冉禾的行爲,他非但不反感,反而暗中贊同。
他內心真正感到好奇的是冉禾脫胎換骨的變化,記憶中那個懵懂且缺乏主見的女子,怎會搖身一變成了獨立自主、精明能幹的女性,這變化讓他既驚訝又有些欣慰。
回到吳家而非直奔冉禾之處,是他深思熟慮後的一招棋。
他想借此讓吳家人主動放棄自己這個被他們視爲“負擔”的人,從而徹底了斷與這個家的聯繫。
多年來,吳家人種種過分的行徑,早已超出了他能夠容忍的極限,他沒有選擇親自出手,僅僅是因爲心中尚存一絲對父母養育之恩的感激。
至於錢財,吳詡清楚,他所掙之財大部分已被父母截留,冉禾母子未曾得益分毫,因此他認爲雙方互不虧欠。
吳詡平靜地開口,話語間透露着歷經滄桑後的淡然:“爹,娘,這些年在外風餐露宿,我已是身心俱疲,帶着傷病歸來,或許真是命中安排。至少從今以後,我不必再四處漂泊,能與家人團聚。”
他的言辭懇切,但其中蘊含的那份淡漠和平靜,卻被一心只想着金錢的吳母和吳有年忽略了。
對他們而言,親情似乎總是與利益緊緊相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