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夏靜靜看着陸北川，淡然而深遠的眼眸裏是濃濃的無法輕易化解的深愁。
“陸北川，你是不是忘記你曾經親口說過什麼話了？”
那些話之前猶如尖刺一樣深深地錐進她的心口，每每回想起那些內容的時候，安夏都會心痛到難以呼吸。
陸北川現在的所作所爲建立在他曾經親口說的那些話上顯得格外可笑。
“是你說的，不會接受從我肚子裏生下來的孩子。也是你說的，只要我懷上了立馬就讓我打掉。”
陸北川臉色一白。漆黑的眼眸中閃過片刻的怔愣和慌神。
顯然是自己都忘記自己說過這麼傷人的話了。
不過安夏也並不意外。
他的口中說出過那麼多傷人的話，會忘記幾句似乎也是很正常的。
“說不愛的也是你，說恨我討厭我的人也是你。說不會讓我懷孕不會讓我生下陸家血脈的人還是你。”
安夏就這樣冷冷地看着他。
曾經在陸北川只會閃爍着崇拜和敬仰的清純圓眸裏，此時只有無窮無盡的厭惡和討厭。
“陸北川，我真的覺得你這個人挺奇怪的。”
僵住在原地的陸北川臉上不斷閃過蒼白又懊悔的神色。
從前能極快僞裝也能極快隱藏情緒的功能好像在這一刻面對安夏的時候全都失靈了。
“嘴上說的是一套，背後做的又是另一套。每次都我行我素，不跟人商量，也不告訴任何人，就這樣自己做決定，你不覺得你這樣很自私也很無聊嗎？”
住院的每一天安夏看着進進出出自己的病房房門，不斷出現在自己面前的陸北川，心裏那些未解的愁緒就一步步加多，一次幫你一次加深。
一直積壓着、累積着。
終於還是忍不住了，在這一刻全都發問了出來。
“我不知道你現在又這樣轉變態度，時不時地說兩句好聽的，曖昧的話來蠱惑我是想幹嘛。是你後悔你曾經的所作所爲了？還是你又想到了什麼新的折磨人的方式又想來對付我了？”
陸北川蒼白的脣瓣顫抖着：“我沒有……”
安夏不耐煩的打斷：“不管你有沒有，但我都不想再陪你玩了。我真的很累，沒有那些力氣再陪你繼續這樣折騰下去了。”
住在醫院裏的每一天不是喫就是睡，看似很悠閒很輕鬆的日子過起來也真是讓人覺得麻痹又疲憊。
以爲在牀上躺着什麼都不管能養精蓄銳，把身體養好後就安安穩穩的出院，帶着寶寶一起開始新生活。
但每一天重複這樣的生活，好像只會繼續消耗她的精力和心情。
“我爸的事我還沒解決，孩子的情況也還沒有完全穩定，我工作上也還有一大堆事要處理。你要是真的還有點良心，能真的爲我肚子裏你的骨肉好好考慮一下，就放過我吧。”
說完這些話，安夏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輕鬆了不少。多日積壓在心頭那些壓力終於隨着這一句句的宣泄開始打開了閘口慢慢往外釋放。
面對這段漫長的，長達十年之久，做了再多努力最後還是隻能以失敗的結果收尾的感情，安夏覺得自己真是已經做到仁至義盡了。
也不想再爲此付出更多的精力，和那邊註定不會換來好結果的努力了。
陸北川的勁頭隨着安夏這一句句的釋放開始一點點萎靡下來。
向來高傲的不會輕易低頭的人在這一刻還是抗不住的沉下了肩。
就像是一個積攢了太多沉重物件的架子一點點鬆懈，最後撐不住，還是垮下了那樣。
“之前的事是我不對。”
那天在搶救室門口等待的長達四個小時的搶救已經磨去了陸北川身上所有的傲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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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賭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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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敢再拿安夏生命健康去冒險了。
這樣的噩夢不只是這輩子，就連下輩子他都不想再經歷了。
曾經再多的情緒和不爽的積壓在這件事面前不過只是爾爾，根本算不得什麼。
所以想通和醒悟也只是在那瀕臨絕望的一瞬間。
“我也承認，我一開始確實不想跟你要孩子。但不是因爲你，只是我覺得以我們這幾年的感情狀態沒辦法給孩子一個完好的家庭氛圍。所以這三年我一直避孕。”
沒了那些所謂的好面子情緒，這些埋藏在心裏許久的心裏話說起來變得輕鬆簡單了許多。
“但你現在真正懷孕了，我就覺得那些問題都不是問題了。距離它降生還有八個月的時間，我相信這八個月的時間我可以把這些問題都解決好。”
說着說着，陸北川總是會想到那天安夏身下滿是鮮血奄奄一息的樣子。
那一幕從那一天開始就成了他每天晚上都躲避不了的噩夢。
深夜所有人都睡得正熟的時候，陸北川就會被那天的噩夢驚醒，然後悄悄走進安夏的病房，怕吵醒她也不敢靠近，就坐在病房最角落的椅子上一動不動地看着她。
生怕一閉眼那天的噩夢就又會發生。
那樣坐着一坐就是一夜，直到天矇矇亮，快到安夏醒來的時候，陸北川又悄悄地離開，回到自己的病房。
裴茗陪着江清予來醫院探望過三四次，每次見到陸北川的第一句就是：你怎麼又瘦了。
陸北川的眼尾逐漸染紅。
他低下頭，藏起那些不斷翻涌着的恐懼情緒，聲音沙啞。
“不管你信不信，但我真的，很希望這個孩子可以健康地來到這個世界。”
話音落下的剎那，安夏聽到幾乎淹沒在風聲裏的那道很輕很輕的哽咽。
心裏突然就像是被什麼東西戳了一下，緊接着，鼻尖忍不住泛酸，眼眶也跟着一熱。
安夏極快的偏過頭，藏住自己快要隱忍不住的情緒。
“以前的我處事方法有些幼稚，有意無意中傷了你很多次。但現在，我只跟你說真心的。”
陸北川半蹲在安夏面前，手掌隔着柔軟的毛毯輕輕覆在安夏的手上。
“我承認我之前犯的錯，也請你給我一個改正的機會。不僅僅是因爲孩子，也是因爲我想留住你，和我們的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