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香悽然擡頭,淚盈於睫,她櫻脣一張一闔,卻像是緩緩的吐了口氣。
餘十九緊緊的盯着她,感覺自己比面前兩個當事人還緊張!
“七哥,我們先過去瞧瞧二阿哥吧?”餘十九去握胤佑的手,語氣盡量平緩,帶着絲淺笑。
胤佑緩緩低眼,看着餘十九將指尖輕輕的搭在他的手上,他忽而擡頭,淡聲問道:“十九,你抖什麼?”
餘十九瞳孔一顫!
“我是覺得,這處人來來往往的,瞧着也不大好吧。爺您歇氣,先將人弄下去,我們先去看了二阿哥。隨時再過來審問他們,他們也跑不了。”
她說的也是實話,當然更多的是喫不準這女人要說出什麼話,鬧不好將胤佑給氣瘋!
胤佑深深的看了他們一眼,然後終於吳德跑攏了。
便聽胤佑吩咐道:“將這狗奴才帶去暗房,將海香格格帶去東菱院,傳兩人過去看着。”
“是。”
吳德眼珠子一轉,瞧到這場景就知道是什麼髒事兒了。
他擡擡手,上來倆侍衛便把鄭春反手一捆,嘴裏塞了團布給押走了。
而這七爺府的幾位粗使嬤嬤也不是什麼和顏悅色的主兒,上來便像拎系小雞似的將海香拎走了。
餘十九看着她瘦削背影,心裏一時間有些五味雜陳。
手心一重,胤佑握了握她的手,垂眸道:“走吧,隨爺去芙蓉院瞧瞧弘倬。”
“是。”餘十九應着。
二人剛轉身,才走出一個步子。
那邊海香卻突然回頭,厲聲喊道:“七爺!是我做錯了!小格格是被我害死的!與鄭春無關!他讓我不要傷害無辜孩子性命,是我因愛癡狂,才那般做了!求您放過春哥!”
其實她的音量也不比平日裏高多少,可卻叫胤佑聽的那麼刺耳。
他轉身,惡狠狠的盯着海香。
腦海裏幾乎一瞬間便回閃過,那個小女嬰剛剛抱進他懷裏時,還不會睜眼,嗓子也弱的很,哭聲像蚊蟲嗡嗡似的。
七福晉與她說:“小格格,睜開眼,瞧瞧你阿瑪。”
那孩子當真就迷迷濛濛的掀着眼皮,睨了一眼胤佑。也不知她短暫可憐的生命裏,就這麼一眼,她有沒有將自己阿瑪看清楚。
猶記當時心裏的溫暖,在此時全變成了刺骨的冰渣。
胤佑氣的面色慘白!
這個女人說什麼?說小格格是她這個做親額孃的害死的!?
“我是自願的,他說的對,是我誘引他在先,是我…啊!”
海香話沒說完,臉上便捱了一巴掌。
餘十九氣的渾身發抖,她眼眸含淚,顫聲道:“閉嘴,給我閉嘴!不準再說了!”
“呵。”
海香好一會兒,竟突兀的笑了聲兒,她摸了摸被打紅的臉,又往胤佑那邊看了一眼,竟輕笑說:“你對七爺真好,你將他看作你的寶貝,生怕他受不了一點刺激。”
她又埋着頭喫喫的笑了一聲,再仰頭時,海香面色平靜了不少,她徐徐說着:“可是他是愛新覺羅啊,再是不受寵的皇子,那也是皇子,也是能隨意定人生死,隨便改變一個人的一生的。”
餘十九一邊示意粗使嬤嬤退下,聲音低啞,反問海香:“你想說你進七爺府改變了你的一生,害你不能與心上人長相廝守,你就將這個錯算在七爺的頭上,算在你自己女兒頭上,是嗎?”
海香深吸了一口氣,笑說:“若不是因爲進京選秀,而要被指進七爺府,我可以和春哥在我們膠州過一輩子的。他不用那麼辛苦的爲了來京城找我,和家裏恩斷義絕,導致他孃親病亡,父親出來找尋他時,被山匪劫財殺害了。”
餘十九看見海香眼裏的淚成串成串的往下掉,可說起這些時,面容卻是那般平靜。
像是心裏頭壓的什麼大事終於落地了。
“餘妹妹你可能覺得我傻,鄭春這樣對我,我還念着他,可這本來就是我欠他的,你知道嗎?如果不是來找我,他會有很好的人生的。當然這也是這七爺府欠我們的。”
餘十九靜靜聽她說完,嗤笑一聲,而後又擡手甩了她一個巴掌。
“這一巴掌,我是替花園裏的魚兒們打的,它們賴水爲生,水裏乾淨無濁,你卻拿那裏當你的殺人場,還是殺你自己的親生女兒,我原以爲你是被那狗男人哄騙,你只是蠢。沒想到你是真的毒。”
餘十九退了一步,上下打量着海香,似不敢相信這弱柳扶風的女子心思這般。
“不是七爺指名道姓的要你進京選秀,甚至你在進七爺府時他根本不認識你,你對他談何恨意?憑什麼他和那個可憐的小格格要爲你們這一對齷齪愛情買單?”
餘十九不自覺的掉了兩滴淚。
“他說你性子孤僻,不愛與人交際,也從不願意來打擾了你,誰知道你卻揹着他給他戴那麼一大頂綠帽子,還害了他孩子,海香,你覺得是你對不起七爺,還是七爺對不起你們?”
海香怔了一下,才緩聲說:“餘妹妹,你不是我,又怎知我苦呢?”
“苦?”
餘十九笑出聲來,她捻了下眼角,冷聲說道:“我阿孃曾告訴過我一句話:衆生皆苦。以善渡,以心渡,以己渡。實渡不過,還是衆生。亦有衆生以苦爲名,做不詭事,做害人事,不叫衆生,已叫妖魔。”
海香怔然着,她慢悠悠的看向餘十九,眸光中極是不解。
好一會兒,海香漫步上前,竟是靠近了餘十九耳畔,低聲說:“餘妹妹,你真的好天真啊,你阿孃給你講的什麼佛經禪道,在這紫禁城,行不通。我們恨的對也好,怨的錯也罷,念頭一旦滋生,就永遠回不了頭了。”
“荒謬。事到如今,你還不肯承認,你不是恨錯了人,你是愛錯了那個鄭春。但是你爲了要證明你自己沒愛錯,所以你才怨上了七爺,才做出這一堆傻事。”
餘十九呼吸微滯了些,她不想再說了。
“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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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佑在那邊喊了她一聲,“你先過來。”
餘十九看海香一眼,轉身朝胤佑走去了。
胤佑閉着眼重重的嘆了口氣,吩咐道:“來人,將伊爾根氏關進柴房,沒有爺的命令,不許任何人進出。”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