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酒從何而來?”他低聲問道,一雙蒼老的手微微顫抖。
“這是我家公子的腿被毒箭射中後,住在一位老獵戶的家中養傷時,那位老獵戶所贈,說是可以驅寒止疼,是他用虎骨等珍惜藥材配置的藥酒,分外珍貴。這藥酒原是有很大一瓶,後來公子分外珍惜,平時有點頭疼腦熱也不捨得喝,這一年來也只剩這一小瓶了。”墨言對着吳郎中娓娓道來。
“不知公子是在哪裏中的箭毒?”吳郎中摩挲着手中的白色瓷瓶問道。
“是在那戎國邊境。”墨言小聲答道,心頭莫名有些不安,難道說這酒有什麼問題?
“戎國?”吳郎中眉頭緊鎖,“你們可知戎國那邊產一種特別的藥材,是救命的藥,也是要人命的藥,老夫懷疑這藥酒裏有這種藥。”
“啊……那是什麼藥?可有解藥?”墨言嚇了一跳,慌亂地問道。
——
鎮國公府,蕭淵默默看着雙慶呈上的邸報,面色漸漸變得沉重起來。
“世子?”雙慶低聲叫道。
“出去吧。”蕭淵揮了揮手,重新又看起那手中的邸報。
這是一份永安侯府近幾年的府中僕役的變動清單,清晰地標明瞭八年前,侯府收留了一位無家可歸的小女孩,這女孩體弱多病,一直在王夫人身邊長大。從時間上推斷,這位叫蘇蟬衣的小娘子十有八九就是自家的妹妹淺淺。
兩年前,王夫人提她爲身邊的一等丫頭,一年多前突然被裴謹收了房,在裴謹出征戎國失蹤之後,十月懷胎生下他的庶長子。
而在今年裴謹與舞陽侯府大小姐陸靜秋議婚的當口,那位小通房與她所生的庶長子連帶着裴謹的乳母周媽媽居然得了急病,在兩個多月前裴謹護送順王去江陰封地之時亡故了!這實在是太蹊蹺了。
蕭淵站起身,想要將這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訴父親和母親,又怕母親一時接受不了,只好又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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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侯府在裴謹從北疆回來之後,似乎陷入了一連串的厄運之中,這其中的祕密怕沒有這麼簡單。
若裴謹的小通房蘇蟬衣真的是自家的妹妹,他這口氣無論如何也咽不下,他一定要爲妹妹與外甥報仇。
想起那個笑起來有個小酒窩的小娃娃,蕭淵的心頓時變得生疼。
他想起那一次相遇,那個頭戴冪離的小娘子,她說話的聲音溫溫柔柔的,讓他感覺很熟悉。
這會兒再回想原來是她說話的聲音語氣與母親有八分相似。
他不禁眼眶微紅,原來不在母親身邊長大的妹妹依舊與母親骨肉相連,連說話的語氣都與母親這般相似。
都怪自己,當時不過是念頭一轉,並未深究,要是在那時,他就認出了淺淺,那麼她與孩子也不會就這樣含冤而死了。
不管怎麼樣,他發誓一定要查明事實的真相,一定要爲他們報仇!
裴謹,我蕭淵與你勢不兩立!不管淺淺與孩子是不是你害死的,他們也是因你而死!一個大男人護不住一個女人與孩子本就該死。
蕭淵越想越氣,自家妹妹淪落到做人通房已是命運多舛,更可恨那人卻視她與孩子爲草芥。若是母親知道了,她這孱弱的身子定會雪上加霜,而父親要是知道了,或許會提着刀去和裴謹拼命。
不行,他要瞞着他們兩個先去裴謹那裏探探底。說幹就幹,蕭淵站起身,帶着雙慶與雙喜兩個就往永安侯府走,美其名曰說是去探望病得起不了牀的裴謹,順便還從宮中將胡太醫也接了去。
“夫人不好了,鎮國公府的蕭世子帶着太醫在花廳等您。說是請胡太醫幫着看看世子的病情,您說這可怎麼辦?”張媽媽慌慌張張進了主屋,一見王夫人坐在圈椅裏閉目養神,連忙走過去壓低聲音說道。
王夫人剛剛接待完前來弔唁的客人,一身疲憊,精神與身體的雙重壓力讓她苦不堪言。
“什麼?”她驀然睜開眼睛,“他這是什麼意思?”
“夫人,奴婢看着蕭世子或許……可是不應該啊,他與我們家世子無冤無仇,爲何非得在此刻戳穿他?要是讓人知道世子爺居然在侯爺出喪期間借病外出,這不孝的帽子恐要……”張媽媽滿臉憂心怔怔說道。
“不如,你去和他說,世子爺這會兒還沒醒。”王夫人扶額說道,心裏十分忐忑。
不過對於這件事,她不是沒有考慮過,心中是有一番說辭的,只不過這件事傳揚出去,對慎之沒有好處。
“可夫人,要是他們不走,這謊話總是圓不過去。”張媽媽低嘆一聲,蹙眉說道,“奴婢想着這位蕭世子或許看出了什麼端倪。您難道忘了,那次鎮國公夫人一直在問我們府裏有幾個丫頭,還特意向冬青打聽那回跟着您去積恩寺上香時帶着一起去的蟬衣,還好冬青腦子靈光,三言兩語就把這件事糊弄過去了。”
“那我更要去見一見他們。”王夫人站起身,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皺,“若他們是衝着慎之來的,他或許會看在我的幾分薄面上不再追究;若是衝着蟬衣來的,這又是爲何?
“夫人……”
“走吧。”王夫人目光晦暗,語氣卻十分堅定,“這一道道坎總是要跨過去的。你去問問慎之什麼時候能回來,要不然我怕紙包住火。”
小花廳內,蕭淵神情自若地與胡太醫交談着,見到王夫人親自前來迎接,不禁微微一怔。
王夫人走進花廳,目光落在蕭淵和胡太醫身上,正要開口。
哪知蕭淵早已站起身來,禮貌地向她行了個禮,眼中閃過一絲關切之意:“夫人,小侄與慎之向來交好,前兩日來府中弔唁,驚聞他病了,心中極是不安。今日小侄特意從宮中請了胡太醫過來爲慎之看病。”
王夫人聽到蕭淵的話,臉上浮現感激之色,聲音有些哽咽:“蕭世子,你這般有心,讓我不甚感激,慎之有你這樣真心的朋友是他天大的福氣。”
“夫人客氣了。”蕭淵淡淡說道,一雙眼睛看似波瀾不驚,卻一直暗中觀察着王夫人的神色。
王夫人輕輕嘆了口氣,眼眶微微泛紅,繼續說道:“自從侯爺與詢兒離世後,慎之就一直鬱鬱寡歡,身體也日漸消瘦,勉強撐着與我一起打理侯爺的身後事,哪知他突然間就累垮了。”
蕭淵安慰道:“夫人不必太過擔心,胡太醫醫術精湛,定能治好慎之的病。”
“不瞞兩位,慎之他……”王夫人低垂眼眸,一邊說一邊流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