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駛摩托車的車主,是個染了一頭黃頭髮的黃毛。
他跳下摩托車,看了看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林淺,想抱起她,伸出手來又猶豫。
他猶豫了十多分鐘,終究是下定決心。
他前後左右看了看,今日下雨,街上幾乎看不見新人,只有車輛在道路上飛馳度過。
人行道隱藏在綠樹成蔭的綠化帶後方,道路上的車輛,幾乎看不見綠化帶裏所發生的狀況。
他抱起林淺,丟到綠化帶裏的灌木叢中,又騎上摩托車,慌慌張張離開。
雨勢加大,冷冰冰的雨絲鋪天蓋地降落,地面上逐漸堆積起一汪汪小水坑。
躺在灌木叢裏的林淺,衣服被雨水浸透,頭髮臉頰上沾滿溼漉漉的小水珠,沿着她蒼白面頰流淌進衣領,濡溼她周身肌膚。
人行道上,偶爾之間有行人經過,也是打着雨傘,披着雨衣。
他們被雨傘雨衣遮擋視線,又急於趕路,根本就沒發現灌木叢中,躺着一個林淺。
不知過了多久,林淺悠悠醒轉。
她首先感到寒冷,如同置身冰窟的寒冷,冷得她瑟瑟發抖。
接着,她感到頭痛欲裂,像有人拿着錘子,不停的敲擊她腦袋。
發現自己躺在灌木叢中,她嘗試着坐起來。
身子一動,眩暈感加重,天地萬物在她面前瘋狂旋轉,模糊成朦朧幻影。
她哆嗦着幾近凍僵的冰涼手指,從衣袋裏取出手機,連按五次電源鍵。
緊急聯絡電話自動撥出,撥號對象——鹿菀。
自打上次綁架案之後,林淺就將手機裏的緊急聯絡對象,設置成鹿菀,一直未曾更改。
說來可笑,她有丈夫,丈夫還被譽爲“寵妻狂魔”,可她寄託着救命希望的緊急聯繫人,不是丈夫,竟是閨蜜。
電話一撥出,鹿菀即刻接通,“喂,淺寶。”
林淺說出自己現狀,鹿菀驚呼:“天啦,我馬上過來,帶着救護車一起過來。”
不多時,鹿菀乘坐着救護車,急匆匆趕來。
上了救護車,林淺一眼看到,鹿菀白嫩水靈的蘋果臉上,沾滿鮮紅色的印泥油。
印泥油的來歷,鹿菀如是解釋:“接到你的電話時,正有一個當事人諮詢我,我急着趕過來,丟下他就跑。他一氣之下拿起印泥,往我臉上砸。砸我我也要趕過來,工作再重要,比不上你重要。”
林淺胸腔裏,澎湃着感動浪潮,一波一波的衝擊她心房。
她眼底浮現淚花,感嘆說:“菀菀,還好有你,慶幸有你。”
“有我是你的福氣!”鹿菀自誇一句,忍不住問:“你被車撞了,那個姓顧的管都不管,他怎麼了他?嗝屁了?公司破產了?走路掉進下水道了?”
林淺簡簡單單回答:“他在陪伴他親愛的好妹妹,沒空搭理我。”
“我勒個擦!”鹿菀氣咻咻爆粗口,詛咒說:“狗渣男,不得好死的混蛋王八蛋,我祝他出門被車撞死,喝水嗆死,喫飯噎死,下樓梯摔死!”
“好了好了!”林淺拍拍她手背說,“別生氣,氣出病來無人替。”
鹿菀眼睛大睜,小表情義憤填膺,“你不生氣?你不恨他嗎?”
林淺搖頭,嗓音輕微卻清晰明確地說:“我早就死心,對他不抱任何希望,沒有希望便沒有失望。他傷害我,虐待我,倒是如我所願。這些,都是我和他夫妻感情破裂的鐵證。”
醫院抵達,醫生檢查林淺,腦震盪,不需手術治療,只需臥牀休息。
鹿菀給林淺辦理好住院手續,挽起袖子說:“你好,你的專屬護工,再次上線。”
醫生說,腦震盪患者在腦損恢復期內,不可過度用腦。
林淺撥通程梵聲電話,說明自己狀況,並告訴他:“在我痊癒之前,沒法繪製服裝設計稿,請允許我休息一段時間。待我傷愈,我會自覺補上這段時間欠缺的設計稿。”
“告訴我,”程梵聲語氣焦灼,夾雜着顯而易見的關懷情緒,“你在哪個醫院?病房號多少?”
林淺說出所在醫院和病房號,程梵聲沉吟片刻,“好,我知道了。”
傍晚,淋了雨,風寒浸體的林淺,發起高燒,體溫飆升到三十九度。
鹿菀往她額頭上貼了退燒貼,不停的試探她體溫,嘀嘀咕咕抱怨:“怎麼還不退燒呢,這玩意兒是假冒僞劣產品嗎?”
林淺笑了笑,語氣虛飄飄說:“又不是玄幻小說裏的靈丹妙藥,哪能一貼就退燒。”
喉嚨處微癢,她咳嗽兩聲說:“按我目前這狀況,我大概要患上重感冒。我給你開個方子,你去中藥店幫我抓點藥。”
“好呢!”鹿菀大包大攬答應,“放心,保證完成任務。”
鹿菀離去,病房門口,突然傳來說話聲。
護士說:“是的,林淺確實住在這間病房裏。”
林淺緊張,誰?是誰?
顧硯辭嗎?
來找她算賬?她現在病的有氣無力,可經不起他折騰。
她大氣不敢喘,心跳倏然間加快。
病房門被推開,出乎林淺意料,來人竟是程梵聲。
他穿了件深黑色的薄絨大衣,脖子上繫着淺灰色領帶。
還是那副溫文爾雅,兼具翩翩風采的儒雅模樣,像影視劇中一身正氣,且剛直不阿的廉潔老幹部。
看見他,林淺一時之間,不敢相信她眼睛,“程董,你怎麼來了?是從江洲特地趕來的?”
確實是從千里之外飛奔而來,剛下飛機的程梵聲,礙於現狀,不能吐露實情。
他遮遮掩掩,撒謊說:“我正好在榕城出差,聽說你在這住院,順道過來看看你。”
他細看林淺,見她額頭貼着退燒貼,面頰呈現異樣緋紅,他眉頭一皺,“看樣子,你的病情,比你說的要嚴重得多。”
林淺想說“我沒事,受涼而已”,話未說出口,她喉嚨發癢,爆發出一連串咳嗽聲。
看她半躺在牀上,一聲接一聲咳嗽,程梵聲內心,五味雜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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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孩子,瘦瘦弱弱的,估計是不太健康,屬體弱多病的體質。
待林淺咳嗽平息,程梵聲遞上裝了半杯溫水的紙杯,隨口問道:“你生病住院,都沒人照顧你嗎?這可不行,你現在最需要照料,快通知……”
程梵聲本想說“快通知你丈夫”,話到嘴邊他又住口。
妻子生病住院,丈夫肯定是第一個知道的。顧硯辭不在這,說明他根本就不願意過來。
他只是個名義上的“寵妻狂魔”,實際上,他是個不負責任的冷血渣男。
程梵聲內心,對顧硯辭打了最低分。
想了想,他說:“我給你請個護工好了,說說看,你要什麼樣的護工?”
林淺搖頭:“我有護工,是我閨蜜,她出去買東西了,等會就回來。”
程梵聲面露欣慰,“有護工就好。”
他溫潤清朗的目光,閃爍着灼灼暖光,盪滌着憐憫疼惜神色,投射到林淺身上,內心千言萬語,通過眼神盡數表達。
林淺敏銳覺察到,程梵聲看她的眼神,不太對勁。
不是上司看下屬的眼神,又不像男上司意欲潛規則女下屬的眼神,倒像……
長輩看小輩!
“你若是有什麼別的需要,”程梵聲沒話找話說:“儘管告訴我,我儘量滿足你。”
怕林淺誤會自己,程梵聲掩飾着解釋,“不要多心,我向來關心公司裏頗有才華又年輕的小輩,把他們當做自己的孩子看。”
林淺垂眸,心裏陡然生出個自己覺着過分,卻不得不說出的“冒昧請求”。
顧瑾瑜三番五次陷害她,甄苒對她的反感情緒,大概上升到頂點。
很有可能,甄苒要替顧瑾瑜討回公道,顧硯辭或許會勸阻她,或許不會。
總的來說,自己現目前的處境,挺危險的……
“程董,”猶豫一番後,林淺下定決心開口,“你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