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到了,鄉試開始了。
貢院門前擠滿了學生,他們的家裏人都抓緊時間做最後的叮囑,人羣最外圍,有個二十人的赴考小隊,穿着統一的橙色衣衫。
這明亮溫暖的顏色,一下子讓人心情變得明媚起來。
梁山長拿着小喇叭,嚴肅着一張臉,給大家做考前最後一次講話:“今天,是你們下場科舉的好日子,都給我打起精神來,不會寫的先略過,把會寫的全答完再回去寫,千萬不要浪費時間與心力在解不開的題目上!”
王山長搶過小喇叭,說:“這三天裏我與老梁會在外頭陪着你們,千萬不要慫,你們這當中有榜一榜三,其他人也統統排名前二十,該慫的是他們!”
小喇叭的聲音蓋過了其他人的嗡嗡聲,大家聞聲都朝這邊看了過來。
嘖,統統排名前二十很了不起啊?非要在這炫耀!
方大人陪着翰林院的考官們正要進場,聽到這喇叭聲,也都跟着看過去。
正好那邊傳來梁山長的豪言壯語:“……拿下狀元!拿下榜眼!拿下探花!全員進!進!進!衰神退!退!退!”
方大人撲哧一聲笑了,其他考官也笑了:“方大人,這是哪家書院的啊?全員進進進,這怕不是有點大言不慚啊?”
“倒也不是大言不慚。”方大人整了整臉色,“幾個月前的學生遇襲案大家可還有印象?他們便是遇襲的學生。”
“那這麼說,那位已中了三元的趙雲璟也在其中?”
“沒錯。”方大人十分驕傲,“上次院試,我三弟是院試的頭名,榜三也是他同書院的同窗,而且桃花縣的二十名考生全員通關不止,還都在前三十名!”
“三弟?趙雲璟是你弟弟?”
方大人實話實說:“我與三弟一見如故,在他縣試之前便做了結義兄弟!”
“方大人可真是慧眼識珠。”有考官意味深長,“若是這次大比趙雲璟也是榜首,那麼就是連中四元了,我猜,他是想要衝刺六元,做史上第一人?”
方大人哈哈一笑:“是有這麼個目標,實際上能不能達成,那還得看他本身的實力了。讀書人嘛,誰沒夢過自已喜提狀元,戴着大紅花,騎在高頭大馬上游街的美夢呢?”
這倒也是。
發問的那位考官姓胡,胡大人當年只差一點點就成了狀元,聽說他差點都要回去三年後重考了。
可見‘狀元’的名頭有多吸引人了。
還有一個多時辰就要開考了,方大人趕緊招呼那些考官進考場,安頓好後出來,便看見趙雲璟領着他的小分隊往這邊來了。
服裝統一,背後的揹包也是一樣的顏色,他們臉上佈滿了自信,步伐沉穩從容,與旁邊忐忑不安的考生相比,這羣人從氣勢上就贏了啊。
半個時辰後,貢院的門緩緩合上,原本熱鬧的門口一下子安靜下來,大部分家屬都選擇了離開,還有一小部分站在原地,似乎想要與考場內的人共進共退。
趙雲璟找到了自已的考舍,將東西放好,並沒有像其他人那樣背書,而是閉目養神。
又過了一會,有人來檢查考生帶進場的東西有沒有違規了,又過了半個時辰,聽見得一聲嘹亮的鐘聲響起,隨即,試卷便發了下來。
趙雲璟並沒有急着答題,他先粗略看了一眼試題,又閉了閉眼,休息了好一會纔開始答題。
往年考生們都要自帶鍋碗柴火來做飯,今年不同,大家都帶了自熱米飯,自熱面等,好喫省時還無煙。
考捨本就狹小,八月時天氣還很熱,考完一上午原本就已經很累了,再升花搗鼓喫的被煙熏火燎的,很容易出現身體不適,身體一旦出現不適,那就會影響接下來的狀態了。
趙雲璟考了一上午,聞到隔壁傳來的米飯香味,也暫時停了筆,弄起喫食來。
趙雲璟午休時,周慕嬌卻是沒閒着。
趁着這次送考,周慕嬌把周、趙兩家的人都帶出來了,連黎老太太都沒落下。
黎老太太已經很久沒上過街了,一開始總是提心吊膽,一直拉着周慕嬌和江霧漁的手,人多的地方她也會呼吸困難,有一次十八一個人跑到前面去,被人羣擋住看不到影子,老太太嚇得差點哭了,嘴裏直喃喃:“別跑,別跑,很危險,很危險的啊!”
她想起了當年女兒失蹤的情形。
當年,黎落也是這樣跑進人羣裏,然後就徹底不見了的,從此之後,她們母女倆就天各一方,直至陰陽相隔。
黎老太太狀態不對,大家便沒了遊玩的興致,都回了客棧,直至黎老太太緩過勁來,催促他們出去玩,周慕嬌和趙氏夫妻這才帶着幾個孩子接着玩。
屋裏方纔還喧鬧得很,孩子們一走,屋裏瞬間空了,黎老太太心裏就就空落落的,說不出的難受。
江霧漁在她旁邊說話:“娘,你到牀上休息一會,我就在這守着,你放心,小五他們都是聰明的孩子,而且這城裏處處都是我們的人手,丟不了。”
“當年落落她爹還是堂堂的兩廣總督,我們黎家也養了一羣府兵護院,結果落落她還不是說不見就不見了?”黎老太太說着就沁出了眼淚,“只要我一想起那天的情形,我就恨不得殺了自已。”
“娘,阿嬌不是落落,小五也不是落落身邊的小廝,他們——”
“你說得對,阿嬌不是落落,她是落落的女兒,是我的外孫女,她和小五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僅剩的兩個親人了,可我只要一想到落落有可能是爲了他們纔不逃的,我這心裏就難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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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你想太多了,落落不是那種嬌滴滴的女子,她的心智是旁人不能比的。”
黎落是如何到的桃花縣,又是如何嫁給周文初的,江霧漁並沒有與老太太細說。
“我想她不願意走,除了是怕被黎家連累之外,也是想爲黎氏留下兩個骨肉。當年,如果落落成親後就尋由頭跑回去,說不定真的被朝廷抓起來了,那樣的話,就沒有阿嬌和小五了。”
道理黎老太大都懂,可她還是好難過啊。
“二十年了,小漁,那件事還沒有定論是嗎?我們黎家,真的要死絕了都不能恢復清白,對嗎?”
“快了。”
江霧漁沉聲說:“娘,您再等等,很快就真相大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