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書會意,飛也似得往樓下跑去。
“墨言……”裴謹目光渙散,一隻手緊緊攥住墨言的手臂,不知從哪裏來的力量,讓他艱難開口,“把藥酒給我,我還有要事要辦,錯過了這個時機就沒有機會了。”
墨言顫抖着手只默默搖着頭不敢看他。
裴謹這段時間沒日沒夜地忙,身子早就累垮了。原來隔很長時間纔會發作一次的頭疾這段時間突然頻繁發作,每回發作時他都頭疼欲裂,疼得滿地打滾,要喝點北疆帶來的藥酒才能好。
可後來他慢慢發覺了問題的嚴重性,這藥酒只剩一小瓶了,若是喝光了,往後再頭疼就再沒有藥了。
而且裴謹更加發現,這藥酒的功效似乎不像從前一般靈光,少喝一點根本不起作用,他怕自己病發時控制不住,將那藥酒一口氣喝光了,這纔將藥酒交於墨言,讓他不到萬不得已不許交給他。
其實上一回他發高燒時,胡太醫已經發現了他的異常,叮囑他要好生休養,不然真的有可能舊疾復發,毒氣攻心。
“去吧,快,我快要支撐不住了……”裴謹低聲哀求,“快去……”
他抱住頭,渾身癱軟,眼淚鼻涕止不住往下流。
“世子爺,世子爺,您再忍一忍,或許就能熬過去了。”墨言淚流滿面,他爬起來從桌面上取過裴謹的帕子想要塞入他口中,可裴謹卻緊咬牙關,不肯開口。
“世子爺,蘇姑娘與小少爺還等您去找他們呢!世子爺,您千萬要熬住,奴才已讓桐書去您書房找蘇姑娘留下的藥油,或許能幫您疏解頭疼。”墨言趴在他耳邊一遍一遍地說道。
這件事,世子爺嚴令他們兩個守口如瓶,連王夫人都不許告知。就是怕王夫人知道後會不讓世子爺再讓出門,還要請太醫來救治,這樣的話世子爺就再不能去找蘇姑娘與小少爺了。
“世子爺,世子爺,您一定不要睡過去。”墨言努力擡起他的下巴,將帕子塞入他口中,直到他死死咬住帕子爲止。
看他這般痛苦煎熬的模樣,墨言轉過頭不忍再看他,他記住裴謹清醒時說過的話,不到萬不得已,一定不能讓他喝藥酒。
桐書氣喘吁吁地跑上來,將手中的藥瓶子打開,倒出幾滴藥油,塗抹在裴謹的額間。
這會兒,裴謹已經全然陷入了昏迷,一雙手不住地在半空中舞動,像是要抓住什麼並不存在的東西。
墨言含淚擦了擦手,費勁將他的手放平。
“世子爺,您別動。”墨言一邊低聲說道,一邊將手指按壓在裴謹的太陽穴,時輕時重地按壓。
漸漸的,藥油甘冽清涼的味道散發出來,墨言覺得自己的手心熱乎乎的,而世子爺額角暴起的青筋似乎軟了下來,他急促的呼吸也變得稍稍平緩。
“世子爺,您感覺好點了嗎?”桐書提着燈籠不安地輕聲問道。
半晌後,裴謹發出“嗯……”的一聲極其輕微的聲音。
“世子爺,您醒了!”桐書快速取出裴謹口中的帕子,與墨言對視一眼,均露出欣喜的笑來。
“我好多了……”裴謹的聲音很虛弱,他緊閉的雙眼微微睜開。
“世子爺,您可嚇死奴才了。”墨言哽咽着說道。
裴謹勉強笑了笑,“我沒事,扶我起來。”
墨言小心翼翼地將裴謹扶起,靠坐在案几邊上。
桐書倒了一盞溫茶送到裴謹脣邊,他喝了一口,潤了潤脣。
記憶彷彿在某一刻停止了,除了疼痛,他的腦中全是蟬衣與安兒哭叫着喊他的影子。
“現在幾時了?”裴謹問道。
“剛過三更天,還早,世子爺不如在這裏休息片刻。”墨言低聲勸道,他知道每回劇烈的疼痛發作後,世子爺的身體特別虛弱,渾身的力氣像是被抽乾了一般。
“好。”裴謹低聲答道,慢慢閉上眼睛。可心裏頭一直在想,若是自己再這般下去,或許再沒有精力來尋找蟬衣與安兒,這樣想着心如死灰。
墨言與桐書兩個見他似乎睡着了,這才滅了手中的燈籠。
一輪上弦月掛在半空,顯得分外淒涼。
墨言淚眼婆娑,心裏祈禱着世子爺能夠快一點找到蘇姑娘和小少爺,這樣他才肯去治病。
萬籟俱寂的夜裏,搖曳的燈火忽明忽暗。
裴雲山滿臉陰霾地半躺在牀榻,對面坐着的是一臉的絕望的裴詢。
他們兩個被關在海棠院裏已經整整兩天了。這間房間是柳婉兒的臥房,房間裏花紅柳綠仍是原來的模樣,只是牆上掛滿了白紗,梳妝檯銅鏡前擺放着柳婉兒與裴韻的靈位,整間房間充斥着香火的氣味,讓這間臥房愈發顯得詭異而又可怕。
“父親,父親……”裴詢突然舞動着雙手站起來,他看不清所處的環境,只好摸索着一步步向門口走去。
“詢兒,站住,當心磕着。”裴雲山只好下榻拉住他的袖子。
“我餓,我要喫東西。我餓,我要喫東西。”裴詢像個木偶般,朝着門口的方向喃喃自語。
“詢兒啊,這一回我們被他們算計了。”裴雲山悲嘆一聲,啞着嗓子說道,“不過,你放心,裴謹不敢殺我,我畢竟是他的父親,只要他不殺我,我一定會救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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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我餓……”裴詢木然迴轉身子,空洞的雙眼裏看不出喜怒。
“再忍忍。”裴雲山也一樣飢腸轆轆,他早就已經找過了,這個房間裏連一點點喫的東西都沒有。
“我要喫飯,我要喫飯!來人,快給我們送飯!”裴詢像是受了刺激,突然暴躁地大叫起來,激動地甩開裴雲山的手往前撞去,因爲眼睛看不見,一路磕磕絆絆將椅子凳子踢倒在地。
“詢兒,你莫要亂動。”裴雲山急道。
“我要喫飯,我要喫飯!你們休想餓死我!我要把你們全都殺死!”餓了兩天兩夜的裴詢瘋狂地大聲喊叫,使勁拍打着牆壁。
“詢兒,詢兒。”裴雲山根本抓不住他,被他瘋狂一推,撲倒在地。
門“吱呀”一聲開了。
昏黃的光線下,兩個小丫頭端着托盤面無表情地走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