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謖的話讓姜時願短暫的逃離了對結局的恐懼,她看着眼前人,依舊言笑如歌,想到他可能會早亡的事情,心中又升起幾分力氣。
國運她或許改變不了,皇室與漢王的爭鬥她也勸說不了,但眼前人的命,她便是抓破腦袋也要保下來,因此長舒一口氣後,就點點頭。
“嗯,給哥哥求個科舉順遂,給你求個平平安安。”
高官厚祿,萬人敬仰,這些裴子謖都有了,反而是平平安安這樣的基本,卻離他越來越遠。
想到這個,裴子謖心頭暖暖的。
“嗯,你我都平平安安。”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說了許久,最後還在姜時願這裏用了頓晚膳才離開,等他走的時候,天色都有些暗下來了。
姜懷山就在懷心院裏頭來回踱步,直到下人來報說是裴小將軍離府了,他心裏的那塊大石才落下,一旁的楊姨娘見他總算是眉頭鬆開,這才上前去替他捏起了肩膀。
“主君,可要喝點山楂水消解消解?”
宮宴上的飯菜即便是剛上來的時候還熱氣騰騰,幾輪推杯換盞後也會溫涼下來,所以每次去參加完宮宴,楊姨娘都會給他備點山楂水,就是避免積食。
而姜懷山點點頭,隨後還補充了一句。
“往阿念和紓兒那也送兩碗過去吧,我瞧着她們姐妹喫的也不算多。”
“主君放心,此前奴婢已經派人送去了。”
“虧得你細心了。”
姜懷山拍了拍楊姨娘的手背就示意她坐下,隨後便說道。
“陛下金口玉言,估摸着用不了多久那匾額和商鋪就會送過來了,我之前也準備了點銀錢,到時候看選址在何處,若有機會便把附近的宅院也盤一個下來,算是我給你傍身用的,到時候你同她出去看看,若是喜歡哪兒就告訴我,我好安排。”
楊姨娘被這話給驚訝到了,原本聽到女兒得浩蕩皇恩的時候就夠震驚的了,現在還要給她們多置辦一處宅院,這在以前可是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腦子裏頭不由浮現了海姨娘的臉龐,她心中有些愧疚。
都是後院裏的可憐人,她們二人從前向來都是互幫互助的,可現在,她藉着女兒的勢日子要過好了,但海姨娘卻連魂歸之處都沒有,想想也覺得唏噓。
所以嘆息一聲,開口就說道。
“主君,奴婢福薄,當不得您如此記掛的,三姑娘能得這番殊榮,也是她自己的造化和大姑娘的助力,奴婢可不敢借此邀功請賞,再說了,奴婢要大宅院做什麼?能一輩子跟在主君身邊伺候,就成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真心流露。
姜懷山也有些不忍和愧對,所以纔會和她說出心裏話。
“自夫人過世後,我於這些情情愛愛上早已沒了興致,所以後院也不常回來,紓兒的事情也沒怎麼用心管過,若不是你此前來求,我甚至都不清楚紓兒要及笄了,我這個做父親的實在不夠用心,不管是對你還是對紓兒。”
“阿念如今掌家中饋,可也要不了多少日子就得出嫁,等她成了親,這家裏頭的沒個合適的人,家宅一應大小事只怕還是會回到母親手上,你少不得又要伏低做小,誨兒的親事在即,我這個做父親的不能這時候給他的前程做阻攔,因此續絃一事也是不可能的,你明白我意思嗎?”
楊姨娘點頭,她也不傻,這種時候若是娶個夫人回來,那少夫人進門的阻力可就要平白添上不少了。
“所以,我才說給你置辦點私產,日後即便是母親爲難,亦或者有點旁的事情,你也能有個容身之地。”
“主君,不會的,老夫人會爲難奴婢,說到底也是二夫人攛掇的,如今二夫人沒了,家裏頭清淨着呢,奴婢也不常往老夫人面前湊,自然會少了許多被刁難,至於往後事,奴婢不想預設,便是如今多了個宅院傍身又如何,最後不也是一捧黃土嗎?所以,主君的錢還是留下吧,家中很快就是接連辦喜,都是要用錢的地方,花在這些地方,那纔是花在刀刃上。”
楊姨娘一番謙卑婉拒,讓姜懷山對她的愧意更多了幾分。
他是喜歡楊姨娘的體貼和周到,這麼多年來,也未曾生過什麼旁的心思,若他還是在徐州爲府丞,家中也沒有那麼多的情況發生,其實他是想給楊姨娘擡一擡身份的。
可現在,他平心而論做不到。
兒子的前程,女兒的體面,家宅的寧靜還有其他同僚的反應都讓他明白,楊姨娘這輩子只能做姨娘,所以纔會生了幾分用置辦私產來慰藉她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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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卻給拒了,無奈笑笑,最後提了一句。
“行,你若是不要,那些銀錢我就添進紓兒的嫁妝吧,她能多帶些,日後在夫家也能腰桿子停滯挺直些。”
姜時紓是楊姨娘的命根子,所以聽到這話,當即就跪倒在姜懷山面前,喜極而泣的說道。
“奴婢替三姑娘謝過主君的恩德!”
“起來,起來。”
二人皆是一把年紀,但情感卻隨之變得親厚了不少,當楊姨娘依偎在主君的懷中之時,她所盼望的一切其實早已實現,所以她絕不敢再生貪念。
若說還有什麼事情值得她牽掛,那便是希望女兒也能覓得佳婿,而現在,有了這些恩典,她覺得此事多了不少指望,越想越是心境平和淡然。
姜家倒是日子越過越如意,奈何淳王府中,宋世子此刻的心緒卻愈發不寧。
這一夜,噩夢連連。
他也分不清究竟是前程往事還是自己臆想過重,怎麼夢裏的姜時願早已是他的妻!
彼時的自己與她可謂是舉案齊眉,夫婦情深。
甚至自己還爲她描眉畫黛,挑選過出席宮宴的華服衣裳,但再等他細細的去看時,似乎姜時願眉頭的憂愁就沒斷過了。
一日接一日的藥碗送去,日漸消瘦的她也與自己心中那個第一美人逐漸變得不一樣了,他看外頭的鶯鶯燕燕也多了不少的歡喜,再然後,他就有些記不清了,直到夫人的死訊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