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妄曾經出過無數次任務，其中不乏有危及生命的絕境時刻。
但無論哪一次，都比不得此刻令他坐立難安。
在等待宋昭回答的那幾秒鐘，周圍的空氣彷彿都停止了流動，四野靜止，黎明都延緩了進程，唯有心頭抓心撓肝的折磨是永恆的。
好在，宋昭是個善良惹人愛的姑娘，沒有折磨他很久，很坦誠地給出了回答：
“是你不認識的人，我也是最近才發現我……好像有點在意他。”
她聲線有些發顫，是女兒家的羞澀，讓周妄心肝瘋了一樣狂顫。
他死死忍住心頭快要噴薄而出的情愫，追問道：“那個人是不是姓周？”
乾脆更直白一點，那個人是不是叫周妄？
宋昭聞言有點着急了，語氣飽含戒備：
“你別問，我不會告訴你，你是個瘋子，你要是知道了，肯定會去找他麻煩。”
見周妄沒出聲，也不否認，她又補充道：
“我警告你，你最好不要對他起什麼壞心眼，不然我真的不會放過你的，即便你這次幫了我。”
說完之後，宋昭小心等待着他的反應，似乎生怕這個在她眼裏喜怒無常的瘋子會對周妄不利。
但其實她真的想多了，周妄現在根本一點都不生氣，恰恰相反，他爽得快要上天。
宋昭居然說她有點喜歡他，一字一句都在維護他，這簡直是他夢裏的情景！分毫都不差！
該不會真是他朝思暮想，以至於還沒睡着就開始做夢了吧？
這樣想着，周妄用力朝自己舌尖咬了一口，劇痛順着神經一路傳遞到大腦皮層，疼得他皺着臉罵了句髒話。
“……操。”
同時，痛感也讓他徹底確認，剛剛發生的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在做夢，宋昭真的對他表白了。
宋昭等了許久，也沒能等到男人的迴應，她心裏忐忑不安，甚至隱隱覺得懊悔。
本來是想跟他攤牌，好讓男人徹底對她死心，不要再來找她。
可話一出口，她就有點後悔了，眼前這人就是個道德和法律都束縛不了的瘋子，什麼都能做得出來。
萬一真的惹怒了他，他去找周妄麻煩怎麼辦？
宋昭心裏千迴百轉，糾結得要命，偏偏男人一句話都不說，眼睛被矇住，她更是連他現在的表情都不清楚。
不得已，宋昭再次伸出手去摸索，第一次沒找準位置，只摸到周妄凸起的、快速滾動的喉結。
她像被燙到了一樣，指尖抖了一下，慌忙上移，去摸他的臉。
這次沒找錯地方，她摸到了一個軟軟的東西，是周妄的脣，還是上揚的。
宋昭愕然：“你……”
“你爲什麼要笑？！”
周妄何止想笑，他簡直想把背上的可愛姑娘親死。
忍耐之後，他退了一步，親了親宋昭的指尖。
見她受驚一樣，飛速將手收回，咬着牙罵他不要臉，周妄只覺得一陣麻癢從脊柱往上竄，把背上的傷都撫平了。
他喉間悶着笑，故意逗她：
“就算你有了喜歡的人，但那又怎麼樣呢？你們又沒有在一起，他又不是你的男朋友。”
“退一萬步講，就算他真的成了你的男朋友，你以爲我會放棄嗎？你知道的，我不是什麼好人，你不喜歡我，那我就去搶。”
“你喜歡的那個人，他有本事嗎？能護得住你嗎？”
宋昭的迴應是掐住了他的脖子，冷冷道：“你少妄想。”
“他厲害得很，你這樣的人，他根本不會放在眼裏。”
周妄被迫後仰着頭，笑得眼尾都彎出笑痕，輕嘆道：“這麼厲害啊。”
宋昭以爲他怕了，將手收回來，但緊跟着聽到男人說：
“他這麼好，爲什麼今晚不在你身邊？”
“明明你這麼難受，我見到你的時候，你衣襟上的淚痕都還沒幹。”
宋昭頓了一下，緊抿着脣不開口。
周妄也不催促，安靜揹着她。
傍晚，家裏的傭人就在討論，說傅家的老爺子突發意外離世了。
他很壞，當時心裏浮現的第一個念頭不是傷心，也不是緬懷，而是在想宋昭。
她該多傷心啊，那可是她真正放進心裏的人。
所以，他一直守着手機，生怕錯過一丁點她的消息。
所以，見面之後，他幾次三番逗她，甚至故意惹怒她，就是想讓她暫時忘記痛苦，哪怕只有短短一段路程的時間。
周妄感到有滾燙的液體落到他後頸。
背上的人強忍着不發出聲音，只時不時有幾聲抽吸鼻子的聲音，散在清晨微涼的風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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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沒有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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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冷硬的人，在這一刻，給出了自己最無聲的溫柔。
從傅家離開以後，周妄將宋昭送上了車。
“好了，司機會帶你去醫院，你不是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嗎？”
“別哭了，嗯？”
周妄輕輕伸手，撫去宋昭臉頰上的一滴淚。
宋昭擡起頭，因爲看不到，顯得有些茫然。
她欲言又止，周妄卻很神奇地猜到了她在想什麼：
“怎麼，覺得奇怪，爲什麼我這次這麼好說話？”
宋昭遲疑着點了點頭。
周妄停頓了一下，額角青筋暴起。
背了宋昭一路，她很輕，也很乖，但背上剛包紮好的傷口還是裂開了，疼得他站不住。
他緩了緩呼吸，才能裝作若無其事地開口：“本來想威脅你親我兩口的。”
“但不想讓你更不開心了，所以，這次就放過你，下次，我會連本帶利找你還。”
說完最後一句話，周妄關上車門，讓司機載着宋昭離開。
目送車子漸漸遠去，他終於支撐不住，單膝跪在地上。
偏偏，他脣角還是上揚的，透着股瘋癲兒。
車上。
宋昭緩緩摘下眼睛上的紗巾，凝視着手上多出來的那根黑色短髮——
那是她剛剛掐住男人脖子時，趁他不注意從他頭上揪下來的。
她把頭髮收好，裝進衣服口袋裏，在心裏默默地想，最好不要有下一次見面。
不然，她真的會把他揪出來。
醫院。
宋昭直奔辦公室。
同事們見她趕來，神情竟然不約而同變得有些怪異：“宋醫生，你怎麼趕過來了？”
來不及解釋，宋昭直截了當地問：
“怎麼樣？手術準備好了嗎？我現在趕去手術室。”
有人急忙拉住她，宋昭皺着眉回頭，是另一位同事，住院醫師王楠。
“不用了宋醫生，何彬醫生知道你家裏出了事，已經替你過去了，他讓我們轉告你，這場手術他會負責到底的，叫你不要擔心。”
何彬去了？
他也是這方面的專家，有他操刀，宋昭倒是可以鬆一口氣。
王楠小心翼翼地道：“宋醫生，我看你臉色不太好，不然你先回家休息吧？”
“是啊，這邊我們會處理好的，宋醫生去休息吧。”
說完不等宋昭反應，另一位醫生就替她開好了門，王楠在背後推了她一把。
宋昭隱隱覺得哪裏不對勁，但看着同事們熟悉的臉，只能安慰自己是想多了。
“那好吧，我去休息室，有問題一定要及時聯繫我。”
見她鬆口，所有人齊齊鬆了一口氣：“好的，那你快去吧，宋醫生。”
宋昭按下心頭那一抹疑惑，轉身往外走。
路過電梯時，電梯門正好關閉，裏頭一閃而過的，是明菲菲的笑臉。
宋昭驀地頓住了腳步。
不。
這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