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瑾瑜走向客廳角落的藤椅,小心翼翼落座。
藤椅擺放在燈光照耀不到的陰暗處,顧瑾瑜坐在此處,完全隱藏住自己。
一如她的感情,只能隱藏於內心,不敢在外人面前表露絲毫。
顧硯辭似是沉浸在鬱鬱寡歡的悲哀情緒中,他渾然沒覺察到顧瑾瑜已回家,更沒發覺顧瑾瑜坐在角落裏偷窺他。
他猶如設置好程序的機器人,麻木機械地重複倒酒再喝酒動作,反反覆覆,直到一整瓶白蘭地涓滴不剩。
他借酒澆愁,顧瑾瑜看在眼裏,痛在心裏。
她知道他喝悶酒緣由,因知道而心如刀絞。
讓他難受,讓他失魂落魄的人是她,該有多好。
“吧嗒——”是空酒瓶墜地的撞擊聲,顧瑾瑜定睛一看,顧硯辭又開啓一瓶未拆封的白蘭地,往水晶高腳玻璃杯裏傾倒酒液。
喝酒太多傷身,顧瑾瑜心疼他,她撲到沙發前,搶奪顧硯辭緊捏在手中的高腳杯,勸解他:“夠了,不要再喝了。”
此時,顧硯辭酩酊大醉,神智迷迷糊糊。
他看不清顧瑾瑜面容,只看得見模糊如水中影,霧中花的迷濛倩影。
她長髮披肩,亭亭玉立,依稀彷彿,是……
顧硯辭嘴角浮漾起繾綣迷離的微笑,神色如癡如醉說:“到底是回來了,捨不得離開我是嗎?”
顧瑾瑜心尖刺疼,很顯然,顧硯辭認錯人,以爲她是他心心念唸的林淺。
她嫉妒,且心酸。
她愛慕多年的男人,愛着別的女人,不愛她,一點都不愛。
顧瑾瑜壓抑內心酸澀,趴在顧硯辭膝頭,含糊其辭說:“是的,我回來了。”
“別走好嗎?”顧硯辭手指繚繞她頭髮,拋卻久居上位者傲氣,屈尊紆貴的懇求她,“即便要走,今夜過後再走,陪我度過今晚這個漫漫長夜。”
顧瑾瑜眼底泛酸,從小到大,她見過顧硯辭高高在上一面,殺伐果斷一面,意氣風發一面……
就沒見過他低聲下氣一面。
那個林淺,給他灌了多少迷魂湯,竟是將向來傲視當世的他,轉變成戀愛腦。
“好,我陪你。”顧瑾瑜坐到顧硯辭腿上,依偎到他胸膛起伏的溫熱懷抱裏,右手勾住他頸項,擡起自己下頷,顫聲說出多年來渴求:“吻我好嗎?”
自打不經意間得知自己和顧硯辭並無血緣關係,只是他名義上的“妹妹”,對他的感情在一夜之間發生轉變之時起,顧瑾瑜無時不刻期待顧硯辭愛她,吻她……
平時不敢說,她只能趁着他神志不清時刻說出。
得到他一點點的愛,哪怕是他迷糊時刻的一點錯愛,她已然知足。
顧硯辭展顏一笑,鳳眸微眯,眼底氾濫似水柔情,喉結輕滾着應允:“好,吻你。”
他單手托住顧瑾瑜下頷,薄脣緩緩靠近。
聞到他脣齒間飄散出來的濃郁酒香,顧瑾瑜顫抖着閉眼,激動萬分的期待那一刻……
頭皮驟然間爆發尖銳刺痛,不等顧瑾瑜反應過來,她被五根手指抓扯住披肩長髮,大力甩到地上。
“啊——呀!”顧瑾瑜跌坐在地,雙膝碰撞地面,磕碰出一片淤青。
她驚惶擡頭,堪堪對上顧硯辭猩紅欲滴,燃燒暗沉沉憤怒烈焰的凜冽雙眸。
“你不是林淺!”他以陳述句語氣說,“你冒充她。”
顧瑾瑜不勝惶恐,一時之間,她以爲,顧硯辭倏然酒醒,已然認出她。
她擡手蒙臉,又聽到顧硯辭冷峻審問聲,“說,你是誰?”
顧瑾瑜鬆了口氣,還好,顧硯辭尚且醉醺醺,他沒認出她。
“我,我是……”顧瑾瑜結巴着編造身份,“我是來這送文件的員工,小……”
顧硯辭不在意她身份,他冷誚譏諷,“小什麼?小三兒?別把自己身份定性的那般好聽,有點自知之明好嗎?你是個賤三兒!”
他直言不諱說自己“賤”,顧瑾瑜如遭雷擊。
她囁嚅着,流着眼淚辯解說:“不,不賤,我一點都不賤。”
“你就是賤!”顧硯辭不由分說侮辱她,“明知道我是已婚男人,你還死不要臉貼上來獻身,賤透了!你發起騷來,婊~子都自愧不如,婊~子好歹是爲錢獻媚,你是爲賤而賤!”
惡語傷人六月寒,聽着顧硯辭衝口而出的污言穢語,顧瑾瑜心如刀割。
好難聽,是她這輩子聽過的最難聽的罵人話。
被自己最愛的男人辱罵,侮辱效果千分之千,傷害效果千分之千。
顧瑾瑜強忍眼淚,悲泣着囁嚅,“千錯萬錯愛無錯,我愛你啊,你怎能肆意羞辱一個真心愛着你的女人。你即便不愛我,也請你稍微尊重一下我。”
“自己不要臉,甭怪別人不給你臉面。”顧硯辭冷冽嘲諷,“你該慶幸你生活在新時代,擱封建王朝,你這等貨色,要像潘金蓮那樣,被釘上歷史恥辱柱遺臭萬年。”
顧瑾瑜淚腺失控,淚水像斷線珠子似的,沿面頰肆意流淌,濡溼她衣襟。
她的一顆真心,被顧硯辭踐踏成爛泥。
她曾經期許過,顧硯辭有朝一日發現她愛他許久,感動她深情愛上她。
如今她恍然驚覺,她的期許,是那般的荒誕可笑。
她的深情,在顧硯辭眼裏,等同於自作多情犯賤。
顧瑾瑜捂住嘴巴,趴在地上低聲啜泣,她眼光透過淚霧,凝視顧硯辭。
那張臉俊朗矜貴,氣度卓爾不凡,即便處在酩酊大醉狀態,亦散發着難以言說的迷人魅力。
是她迷戀已久的模樣,熟悉又陌生。
顧硯辭摸索着點燃香菸,深吸幾口,噴吐出濃郁煙霧。
擔心他神智清醒後認出自己,顧瑾瑜忙不迭離開。
站在花園裏,顧瑾瑜傷心之餘,更是後怕。
倘若顧硯辭酒醒,意識到他口中的“賤三兒”竟是她,那後果不堪設想。
想了想,顧瑾瑜繞到後花園,沿樓梯上二樓,輸入密碼走進主臥。
她翻找出好幾顆安神香,丟進香爐點燃,又拿着香爐,來到樓下客廳。
顧硯辭還坐在沙發裏吞雲吐霧,顧瑾瑜不敢靠近他。
她將白煙繚繞的香爐放在樓梯口,旋即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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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過了半個小時,顧瑾瑜再度下樓。
她看見,顧硯辭已躺進沙發,安然入睡。
顧瑾瑜鬆了口氣,她收拾好香爐,離開別墅,直奔醫院。
她來到甄苒病房,還未睡着的甄苒,見她眼睛紅腫,滿臉淚痕,趕緊問她:“怎麼了這是?誰欺負你了?”
顧瑾瑜搖搖頭,強顏歡笑自我安慰,“沒事兒,我看得開,不把她那些傷人話放在心上。”
甄苒神色一凜,登時瞭然,“我懂了,那個女的又發癲亂說。都怨你哥,娶誰不好,偏生要娶那種腦子有問題的奇葩女。”
她越說越氣,氣恨恨吐槽:“她那個狗護食的姐姐夠變態,她更加變態。到底是一個爹生的,天生自帶變態基因。可不能讓她玷污顧家下一代的血脈,你哥呢?叫他過來!我跟他好好說道,說不服他我不姓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