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話都說靠山喫山，靠水喫水。
孟家村早些年也有不少膽子大的人進山打獵。
但打藥材主意的人基本沒有。
主要是張大夫在這裏落戶前，村裏沒大夫，村民們也沒人有弄藥賣錢的意識。
張大夫來了之後，正是中醫地位最沒落的時候，有城裏知青時不時給大家科普外面的鬥爭形勢，也沒人想着跟人學醫認藥。
飄了幾十年的馮宜家，勉強算經歷過後世信息大爆炸的時代，翻着一頁頁書，看着上面靈芝、石斛、虎骨、蛇、蜈蚣、蠍子等中藥的圖片簡介，深覺弄藥換錢是個不錯的主意。
前面三種她在山裏見過，後面三種這地方到處都是，而這些價格似乎都不錯。
許秀萍推門進來送湯藥的時候，就見人拿着書看得起勁。
放下藥碗，湊上前問：“看得懂不？”
馮宜家笑着點頭：“還行！”
緊接着又斟酌着問：“嬸子，我想去採藥賣，你看成不？
書上寫的貝母、何首烏、牛膝這些，周邊的山裏好像都有！”
蛇、蠍這類的就不說了，她怕嚇着人，虎骨、靈芝之類的說出來別人大概只以爲她想得太美，還是中規中矩點好。
聞言，許秀萍很是意外，她還以爲這丫頭跟別的沒正兒八經念過書的人一樣，大字不識一籮筐呢。
沒想到整日不是在地裏就是在家裏忙活的人，還認識不少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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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看向馮宜家的目光裏就帶上了幾分惋惜，好好一顆讀書的苗子就這麼耽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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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說不定也是個大學生了。
知道她現在身無分文，生活艱難，許秀萍有些猶豫道：“成是成，只是採藥危險！
這些年民兵隊雖然帶槍進山梳理過好些回，有段時間沒見到狼跟野豬這些大東西下山了，可誰也不知道山裏到底還有沒有。
再說山裏蛇蟲多，被咬上一口······。”
馮宜家打斷人勸說的話，道：“成就行，我小心些不進深山就是了。
至於蛇蟲這些，就是呆在家裏也沒少見！”
這話說得沒錯，許秀萍前兒抱柴火，一捆麥秸稈裏掉下來六七條小蛇，從院外柴火垛子到廚房爬了一路，嚇得她差點暈過去。
也就是她家有張靖安配的驅蛇蟲的藥，還好些。
村裏其他人家在牀底、房頂、牆角等家裏的任何地方看到蛇，都是司空見慣的事。
馮宜家見人沒再反對，又厚着臉指了指桌上挑出來的幾本書道：“嬸子能把這些書借我看不？”
“我們過不久要搬去城裏，這些基礎的書籍也帶不走，你想看留給你就是了。
說啥借不借的。”
話落，許秀萍嘆了口氣，丫頭這樣也是被生活逼的，吃了上頓沒下頓，誰還管山裏危不危險？
她看着人亮晶晶的眼，想了想道：“你要真想學這些，我讓你張叔好好教你！”
有個人指導，總比啥也不懂莽莽撞撞往山裏鑽好。
馮宜家高興的點頭道謝。
許秀萍沒再多話，想着自己兩口子很快就要離開村子，麻溜出門找丈夫說這事。
聽說馮宜家想採藥賣錢，張大夫也不嫌麻煩，轉天上山走了一圈，挑附近山裏有的值錢些的藥材一樣弄回來幾顆，教人怎麼辨認，採挖和炮製。
時間不多，張靖安本來還擔心人學不了多少的，沒想到馮宜家的表現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所有東西幾乎不用他說第二遍，就記得牢牢的。
扼腕嘆息不已的同時，教授的藥材範圍也更加廣泛。
不提靈魂飄了二十多年，較常人強大不少的馮宜家一邊養傷一邊輕輕鬆鬆的學習各種藥材相關的知識。
孟盛這邊趕了大半夜的山路，眼看着天快亮了，離孟家村不遠了，便開始行動了。
暗暗觀察着路邊的緩坡，覺得摔下去死不了人，便趁着邊上坐着的孟成良眯眼打哈欠時，彈出了手裏不知何時捏着的一個石子，精準命中牛屁股上那塊泛紅的軟肉。
只聽哞的一聲，原先不緊不慢踏着步子的牛，突然倒騰着四條長腿跟瘋了似的往前面奔去。
山路崎嶇不平，牛後面拉着的板車瞬間跟驚濤駭浪中前行的小船一樣，顛得人時不時被拋向半空。
一晚沒睡，孟成良有些混沌的腦子還沒反應過來，便被拋下了牛車，骨碌碌的滾下了路邊的山坡，發出幾聲啊、啊的慘叫。
孟盛聽着，心裏一片平靜，手緊緊的抓着板車，嘴裏關心的大聲喊着：“良叔！良叔！·····”
覺得戲演得差不多了，才瞅準了一個石頭較少的地方鬆開手，抱住頭，順勢滾下了牛車，同樣也發出啊、啊的叫聲滾下山。
至於失控發瘋的牛車？
反正不是自己家的，就算跑丟了也不心疼。
滾了不長的一段距離，便被一棵大樹擋住了去路，孟盛就地躺着，身上有幾處不重的摔傷、擦傷流着血，可他卻連眉頭都沒皺。
反而嘴角微翹，一雙眼睛在黑暗中閃着興味的光，伸手慢慢把手臂上擦破皮流出來的血塗在身上其他顯眼的地方，才起身繼續演戲。
踉蹌着爬起來，跌跌撞撞的走回小路，邊走邊驚慌的喊着：“良叔，良叔，你怎麼樣了？”
孟成良快五十歲了，已經開始衰老的身體被一路的碎石草木撞得七葷八素。
渾身哪哪都疼，迷迷糊糊間聽到喊自己的聲音，嘴巴張了張，也不知道自己發沒發出聲音來，便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孟盛喊了幾聲沒動靜，住了嘴，藉着月色順着痕跡找到人。
從兜裏掏出打火機照亮，上前仔細檢查了一遍人，心裏不禁嘖嘖出聲。
也不知道是自己運氣好，還是孟成良運氣差，明明不算陡峭還有雜草覆蓋的山坡愣是把他腿上一根骨頭摔斷了，頭上還碰出兩個不大不小的包，長時間不能動，短時間醒不了，跟他想要達到的效果差不多。
倒是不用自己再多餘動手了。
檢查完，孟盛一屁股坐在邊上休息，眼見天空微微泛起了魚肚白，林子裏的樹木清晰可見，才扶起草窩子裏一動不動的孟成良，蹲下身揹着人慢慢往村裏去。
村子裏此時也炸了鍋，王翠睡得迷迷糊糊的，就聽到了自家的牛叫聲。
心裏一驚，醒來起牀依次開門，就見院外停着自家的牛車。
牛倒是好好的低頭喫着路邊嫩綠的野草，屁股後的板車卻散了架，輪子少了一個，拼起來的車板子也少了半截。
看得她雙腿一軟，直接嚎哭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