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碟醬黃瓜,一盅排骨小米粥,一碗繪菜苗,青椒肉絲,再加上一份甜湯。
簡單又美味,就是…分量有點袖珍。
餘十九坐在胤佑對面,靜靜的看着他慢條斯理的就着菜吃了半碗米粥。
又慢吞吞的接過張久衛遞來的溫熱手巾擦了嘴。
胤佑放下手巾,才發覺對面的人沒動筷,他看了餘十九一眼,頭輕擡,吐出兩個字:“喫啊。”
餘十九表面微笑,“妾身不餓。”
可她卻在腹誹:我要是動筷,一口都給你剩不下…
胤佑把肉絲移到了餘十九面前,說:“不餓也陪爺喫點。”
餘十九拿起筷子,輕聲道了謝,便吃了起來。她胃口本來就好,很少有厭食的時候,何況七爺府的掌勺手藝不錯,甚的她心。
沒一會兒,胤佑看着空空如也的瓷器,笑她:“不是不餓?”
餘十九訕笑:“不是您讓妾身不餓也喫點嗎…就…喫點唄。”
胤佑笑出了聲兒,嘲諷她:“你不餓都能喫這麼些,要是餓了,不得把我七爺府的地皮掀起來吃了?”
“妾身又不是饕餮,倒也吃不了那些東西。”餘十九被笑的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尖,聲音也放輕了不少。
她今日見了胤佑三次,前兩次他都冷着臉,話也少的可憐,好像能用兩個字解決的事兒,他絕不開口第三字。
現在竟然能聽見他說笑,餘十九心內還是有些詫異的,再看向胤佑時,眼神多了一絲意外和淺顯的探究。
胤佑修長的手指在桌面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打着節拍,問她:“那你可喫飽了?若是不夠,再使膳房做些來。”
“不用了。”餘十九雙手做擺,笑道:“妾身喫飽了。”
並且想回去睡了。
餘十九在心裏補了一句。
張久衛候在一旁,發現貝勒爺的心情似乎比之前好上了一些,他眯了眯眼,下意識的去偷瞧餘十九,又看了眼窗外黑漆漆的夜色。
心中已經開始替餘十九高興了。
主子爺今晚十有八九要留她侍寢了。
胤佑笑容明顯了一些,分明下午見她還跟個野人一樣,怎麼這會兒就變的這麼乖順了。
胤佑又打量了餘十九一眼,尤其是那張臉,那雙眼。
然後得出一個結論:恩,乖順了,但沒完全順。
“晌午見你與下人拉扯胡鬧,之後又在院中猖狂到敢與側福晉叫板,現在倒是拘謹了,習了什麼規矩?轉變倒挺快。”胤佑問她,語氣很平淡,就像日常聊天一般。
聽到這問題,餘十九訕笑道:“福晉教訓過了,以後妾身不會在府裏胡鬧了。再說側福晉…”
她頓了頓,又道:“是妾身不懂尊卑,沒個輕重,冒犯了。還請主子爺寬恕這回。”
想到那惡婆娘就生氣,可方纔在聽風院她也看清楚了胤佑對後院的態度,懶得追究對錯,懶得評判方圓。再簡潔一點:懶得管。
故而餘十九再是不忿,也不會傻乎乎的找胤佑替李佳氏主持公道。
胤佑手指撫上面前的茶杯,無聊似的繞着杯壁劃了一圈,輕笑道:“之前在池邊看你那副神情,還以爲你有話要說,原是爺想多了。”
餘十九微微一笑,道:“妾身沒什麼要說的。”
胤佑點點頭,大發慈悲的起身揮了揮手,“行了,時辰不早了,飽足睡眠好,你回去歇下吧。”
“是。”餘十九起身行禮告別,整個動作一氣呵成,飛也似的出了觀花落。
胤佑笑笑,吩咐下人進來將碗碟撤走。
張久衛睜大了眼,不解道:“爺,您不留餘格格侍寢?”
聞言,胤佑有些奇怪的看着張久衛,沒說話,那神情卻是在看傻子。
張久衛摸着後腦勺笑,給自己找了個理由。
“哎,不是想着您去大草原好幾個月,身邊也沒帶個知冷知熱的伺候着,奴才怕您憋壞了嘛。嘿嘿”
胤佑又走回了書桌邊,順手將揉成團的廢紙打在了張久衛身上,頭也不擡的斥道:“你別跟個婆娘似的,成天就盯着後院,學着她們聒噪。近日時機不巧,過些日子,爺會想法子給你謀個好差事。”
“是。”張久衛被說的有些面皮臊,忙躬身拱手,重重答了一聲是。
卻說餘十九回了珊瑚院後,富察氏已經睡着了,陳氏洗了頭髮,還坐在鞦韆上晾,初夏的風不小,夜已深靜,卻頭頂明月高懸,長髮隨風擺動,鞦韆也搖晃着,伴着月光打在人身上,幽黃靜謐。
餘十九風風火火的跨進院子,正逢陳氏把鞦韆蕩高了些,整個人都融進了一種詭異的色彩裏,長髮亂散開,她冷不丁喊了一聲:“十九。”
餘十九瞟眼一看,差點被這畫面給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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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氏蕩停了鞦韆,下了地,慢慢走過來,餘十九拍了拍胸脯,低聲罵道:“陳姐姐,不帶你這麼嚇人的!”
陳氏嘻嘻笑了一聲,拉過餘十九的手,“我晾頭髮,正巧等你呢,你去哪兒了?”
“去花園走了走,看了下紅英奴,還碰上了今天家宴的主角,陪他老人家吃了點夜宵。”
餘十九說的極其自然。
陳氏呆了一下,確認道:“你陪主子爺吃了夜宵?”餘十九點點頭。
陳氏哦了一聲,拉長了語調,怪笑的看着餘十九。
“陳姐姐,你有什麼話就說,這麼笑起來怪滲人的。”餘十九不自覺的摸了摸胳膊,哈哈的笑了兩聲兒,陳氏躥緊,搖了搖餘十九的手,調侃道:“都吃了夜宵,怎麼沒留你侍寢啊?”
“哈哈,我這人有個習慣,凡事呢,都會先問問自己配不配?我想的通透,我不配。”餘十九哈哈大笑,顯然沒將喫宵夜和侍寢這兩件事兒聯繫在一起,也不在乎陳氏的揶揄調侃。
她的笑聲清靈,聽起來就讓人舒爽,陳氏打心眼兒裏喜歡餘十九,滿是憐愛的捏了捏她臉頰,道:“就你這張臉蛋,你若說自己不配,咱們珊瑚院還有誰還配?”
二人手牽着往屋內走,餘十九側她一眼,怪笑道:“你啊。”
“哈哈你這討嫌的丫頭!”
“你今晚又睡我屋嗎?那咱們打會兒牌唄,你瞧你頭髮也沒幹…”
“成啊,哎,要不咱們還是求福晉指兩個丫鬟過來吧,我們四個自在歸自在,不過偶爾需要人搭把手也總有不湊巧的時候。”
“算了吧,你們要丫鬟你們自己找福晉,我不需要…”
說笑聲漸漸遠了,直到被關門聲隔絕,對面的屋門吱呀輕敞,李佳氏端着燭火,望着對面軒窗倒影。
是餘十九和陳氏還在瘋鬧。
李佳氏眼神微顫,似露出一抹苦笑,喃喃低語道:“十九那麼漂亮,性子活潑,定是要得寵的。”
晚間和陳氏打了牌不算,還講了大半宿的小話,翌日一早,餘十九便有些起不來了。
還得是陳氏像哄女兒一樣,把煮好的肉糜粥端到了她牀邊,好說歹說的餵了幾口才將人拉起來。
“陳小璞啊陳小璞!”富察氏推門進來,丹鳳眼睨着一坐一躺的兩人,揚着絹子就開罵了。“你遲早將她慣成個癱子!這都哪個時辰了還不起身,虧得福晉寬厚,除卻初一十五無須晨昏定省,可若哪日福晉或者那刁鑽的側福晉親臨小院兒,你養的這豬崽,不得挨罰?”
卻說陳氏與富察氏這倆人,好的時候情如親生,兩句話不對又恨不得掐着對方脖子分個高下。
陳氏掏絹子遞給餘十九示意她擦嘴,轉而起身去嘲諷富察氏了。
“你好意思說我?也不知道是誰,看她嘴喫油了要幫忙擦,上次膳房端來了避暑藥,她叫苦,你還去找糖來喂。原本咱們一日三餐並兩點,都是喫府裏膳房送的吧,還不是你見十九喫不慣,給她起了開小竈的頭!若說十九給慣廢了,那責任你也得擔一半!”
餘十九見慣了這場面,打個呵欠慢條斯理的下了牀,踩着繡花鞋慢悠悠的穿外衫。
天兒熱,倆潑婦時不時的還要吵一陣,於是就顯得更熱了。
屋內鬧的不亦樂乎,李佳氏也過來了,她手裏握着柄小扇,柔柔勸道:“好妹妹們,可別吵了,方纔吳德來了,要咱們立刻到大花園去。”
“去花園?”
三人異口同聲的疑惑,李佳氏點點頭,“我看吳德神情不太好便遞了碎銀問了兩句,他才肯說。”
說到這時,李佳氏的聲音裏多了些緊張,解釋開了:“紅英奴受傷了,查到是盥洗房一個小太監乾的,傷了御賜之物罪過大了,福晉要罰他,令所有人去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