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瑤光沿着周清荷的目光望過去,停在樂陽筆上,微微一笑。
是,她就是故意的。
故意讓周清荷看見。
她收回目光,把視線落在周清荷的一張小臉上。
不得不承認,作爲原書主角,周清荷在顏值上是很能打的。
在她成人之後,作者用“清麗無雙、國色天香”來形容,是原書中唯一可以和樂陽長公主分庭抗禮的美貌。
可那時,原主在周清荷的長年算計下,性情變得多疑陰鬱、暴虐無道。
在傷人的同時,也傷己。
正所謂“相由心生”,而且原主的年齡本就比周清荷大上一輪還要富裕。
此消彼長之下,世人都只看得見周清荷的美。
憎惡原主的惡。
哪裏還記得她曾經沐浴着榮光出生,在出閣前都是皇室驕傲的長公主呢?
此刻,周清荷白着一張小臉,被鉛筆這個原本不存在這個時代的產品,驚得連嘴脣都失去了血色的模樣,格外我見猶憐。
可惜的是,落在秦瑤光眼裏,只覺厭憎。
“周姑娘。”
秦瑤光輕輕喚了她一聲,惡趣味地問:“你這是怎麼了,可是見到本宮後,突然身子不適?”
周清荷勉強按下心中驚濤駭浪,跪在地上應對道:“長公主娘娘誤會了,臣女好幾日未曾得見娘娘風姿,心情激動失了儀態,望娘娘恕罪。”
她怎麼敢應下“見到秦瑤光後身子不適”這句話?
你什麼意思?
區區一個寄住在長公主府裏的遠親,看見長公主就身體不舒服?
若是坐實了,堪堪能夠得上一個“大不敬”罪名。
見她機變,秦瑤光在心裏未免有些可惜。
還以爲,能趁周清荷心神震盪之際,給予致命一擊呢?
罷了罷了,她原本也沒指望能簡簡單單拿下。
只是順便在言語上給周清荷挖個坑。
跟周清荷,她來日方長。
在這裏的時間越長,她越能對原主遭受過的痛苦感同身受。
她已經不想再簡簡單單的,把周清荷驅逐了事。
不過眼下,“大不敬”是治不了了,別的,還是能治一治的。
秦瑤光垂眸,問一側的任女史:“周姑娘見到本宮,該如何稱呼?”
“回長公主殿下,您身份尊貴,按例,有品級在身的命婦都應尊稱您爲‘殿下’。”
言下之意非常明白,周清荷一個白身,叫什麼“娘娘”?
不是說不能叫。
假如是皇室中的晚輩,又深得秦瑤光喜愛的,才能使用“娘娘”這個非常親暱的稱呼。
“聽見了嗎?周姑娘。”
秦瑤光不鹹不淡地問。
周清荷一直使用“長公主娘娘”來稱呼原主,利用她的孤寂和閨怨,扮演一個乖巧討好的孝順晚輩。
用言語的暗示,來不知不覺的,拉近距離。
以此,來博取原主的信任。
剛開始時,原主也斥責過她的逾矩。
但終究,在她的刻意賣乖之下,默許了。
如果只是爲了生存也就罷了,可週清荷利用這份信任,又做了些什麼呢?
將原主喫幹抹淨,用原主的怨作爲她飛黃騰達的起始點,來襯托她的純白善良。
回過頭來,再狠狠踩上兩腳,將原主徹底推入悽慘境地。
如今,既然自己來了,這個不合規矩的稱呼,就該改了。
周清荷聽了,跪在地上的身體越伏越低。
“殿下,臣女知錯了。”
秦瑤光滿意的點點頭,道:“既是知錯,那就該罰。”
“從今兒起,周姑娘身邊不需要人貼身伺候。”
她淡淡吩咐:“春棠苑內灑掃的下人婆子、跑腿小丫頭,都給本宮編好班次,三日一輪。”
周清荷不是特能收買人心嗎?
那就實施輪班制。
缺了長期相處這個土壤,她倒想看看,周清荷還能玩出什麼花樣。
“是,下官記下了。”
任女史恭敬回話。
“另,”秦瑤光冷聲道:“刑院派人值守,誰跟周姑娘、周太太說上一句話,罰當月例錢。若有再犯,賞十個板子,逐出府去。”
隨着她的吩咐,周清荷原本享有的權利,一點一點被剝奪。
周清荷的心,也一點一點涼下去。
從看到鉛筆的那一刻起,她就覺得不對勁了。
眼前這個長公主,根本就不是原來那個。
怪不得,肖氏會被她調去了逐風院,和自己分開。
周清荷放在地上的手指,情不自禁地收緊,直至摳進了地磚縫中。
現在的長公主體內,是個和自己一樣從現代穿越而來的人?
至少是有鉛筆的年代。
但她是個什麼人?多大年紀、是男是女,這些全是未知數。
原本的計劃被徹底腰斬。
冷汗,浸透了周清荷的裏衣。
看樣子,她還知道自己是穿越而來。
那她又爲什麼要讓自己知道?
周清荷心亂如麻,不斷告訴自己:沒關係,一定會有辦法的,在長公主府她能一手遮天,出去就未必了。
她彷彿已經忘了,當初是怎樣處心積慮要進府。
“起來吧。”
聽見秦瑤光慢條斯理說了一句,周清荷才扶着自己已經跪麻了的膝蓋,慢慢起身。
她動作緩慢,是爲了不出錯,不給對方責罰的機會。
可是,從膝蓋到手臂、手腕各處傳來的疼痛,都讓她止不住的微微顫抖。
畢竟才九歲。
心志再怎麼堅定,這具身體受不了。
而秦瑤光已經在丫鬟的伺候下,舒舒服服的,坐在整間屋子裏最爲寬大、還有厚實坐墊和柔軟迎枕的一張黃花梨木太師椅上。
她姿態慵懶地斜靠着椅背,雍容美豔。
秦瑤光以手肘支撐着上半身的重量,用食指朝着周清荷勾了勾。
“你過來。”
周清荷心頭一顫,規規矩矩地走到她跟前三步之處,低眉順眼道:“殿下。”
“再走近些。”
秦瑤光又道,用手指着自己身側的地面示意。
周清荷只得硬着頭皮,戰戰兢兢地,走到秦瑤光所指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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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瑤光坐着、她站着,兩人高度正好相等。
此時,任女史帶着人在門口、穀雨還在逐一週清荷所抄寫的《心經》。
距離她們二人,都有好幾米的距離。
秦瑤光轉頭看着周清荷,直看得她頭皮發麻,才輕啓朱脣地問了她一句。
這句話,嚇得周清荷魂不附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