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宜夕有片刻的怔忪，她擡眸看過去，卻見他只是垂眸看着棋局，彷彿剛纔那句似乎帶着醋意的話並非出自他的口中。
“全天下百姓都關心皇上的身體健康。”江宜夕低聲道。
趙聿準捏着棋子沒有開口。
他其實心裏也有些懊惱，剛纔那句話他是腦子一熱脫口而出，如今細想才發現不妥。
對於杜呦呦……他如今說不清自己心裏究竟是什麼感覺。
他認定她是少年時相識的小窈，可她矢口否認，他也沒有辦法認定就是她，在這些天的相處，無論是她的性情還是其他，他都覺得很是舒服，跟她在一起，他的心情一直愉悅。
如果她臉上沒有胎記，哪怕生得普通些，他都能將她留在後宮，但因爲這個缺點，他心裏有這個念頭，朝臣肯定也要吵翻天的。
何況他也拿不準對她有沒有男女之間的情意。
趙聿準心底是有些牴觸的。
但又想爲她做點什麼……
“朕想將你留在宮中。”趙聿準聲音低沉地開口。
“？”江宜夕詫異地看着他，眼底流轉着燦燦光芒。
趙聿準勾脣淺笑，“朕希望你能留下來當女官，太后很喜歡你，讓你留在太后身邊，後宮其他人也不敢欺負你。”
江宜夕緩緩地閉上眼睛，壓下心頭涌上來的一點悸動，隨即一種荒謬到想笑的刺痛。
“多謝皇上的好意，但是不必了。”江宜夕笑了笑，“我意不在此。”
“那你想要什麼？”趙聿準問，“只要朕能做到，朕都答應你。”
江宜夕真是要壓不住嘴邊嘲諷的笑意，“皇上若是要賞賜，那就給我銀子吧。”
趙聿準皺了皺眉，“你不求別的，只要銀子？”
“銀子最好了。”江宜夕笑着說。
“你是掉進錢眼裏了嗎？”趙聿準沒好氣地問。
“並沒有什麼不好的。”江宜夕笑了笑。
趙聿準眉目下壓，聲音有些沉，“你……可有想過將來要嫁給什麼樣的男子？”
江宜夕本來已經靜下心觀看棋路，聽到他的問話又有些亂了。
如果她還聽不出他話裏話外的意思，那真是白活這些年了。
可就是因爲聽明白了，江宜夕此時心口的怒火翻涌而出，更是想起她那些年愛而不得的悲涼，還有被低看的羞辱。
他是怕她對他動心了嗎？
被她這樣的醜八怪喜歡了，他覺得恥辱了嗎？
江宜夕放下手中的棋子，清麗的聲音夾雜着冷意，“不求高門權貴，惟願一心一意，除了我，不得有旁人，若是尋不到這樣的男子，那寧願終身不嫁。”
趙聿準被她這可以說是異想天開的話驚住了。
就算是高門貴女，都說不出要丈夫除了她不得有旁人的話。
“這世上不會有這樣的男子。”趙聿準皺眉說，聽到她寧願終身不嫁，他竟有種鬆口氣的感覺。
江宜夕說，“得之我幸。”
她重生回來，早就失去情情愛愛的心思，成親生子從來不在她的計劃中。
趙聿準說，“你再考慮清楚，留在宮裏當幾年女官，對你來說並無壞處，將來就算出宮，你也是有身份地位之人，他人不敢小瞧你。”
“皇上不必再說，我不願意留在宮中。”江宜夕語氣有些冷硬。
若是換了別人這樣說話，趙聿準肯定要罵一聲大膽放肆，但因爲是她，他更願意她隨性些。
終於讓狗皇帝安靜下來。
江宜夕憋着一股怒火陪他下完棋，輸也輸得不痛快。
在他還想繼續的時候，雲太后派人來請她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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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也有些天沒去慈寧宮，一起吧。”趙聿準站了起來。
兩人一前一後走着，趙聿準側眸看她好幾次，“靖遠侯這次剿匪立功，朕還沒想好該如何賞賜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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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表哥不是受傷提前回來了嗎？還怎麼立功？”剿匪的人不應該是唐時深嗎，關齊褚寒什麼事。
“發現趙則明下落，察覺流寇異樣都是靖遠侯稟報上來的。”趙聿準淡淡地說，“你對靖遠侯似乎頗有偏見，其實他是個智勇雙全的人，替朕做過不少事。”
“的確不少事，靖遠侯手腕強硬，就別說其他世家，連江家都不是他的對手，皇上應當很喜歡他吧。”江宜夕平靜地說，眼中的嘲諷也毫不遮掩。
趙聿準沉聲道，“朝廷中的派系爭鬥你還不懂。”
“我確實不懂皇上要拍賣江家家產的原因。”江宜夕說。
“杜呦呦，你對江家爲何這般上心，難道就因爲江淳希，就這麼喜歡他？”趙聿準沉着臉問道。
江宜夕詫異地擡起頭，“你說到哪裏去了，是因爲我聽到有人議論，纔好奇想問一問。”
趙聿準打量她一眼，見她神色坦然，並沒有羞澀心虛的樣子，才轉過頭面無表情地說道，“江禮是趙則明的老師，即使有縱橫之才，朕也不放心讓他繼續留在朝中，何況江禮的門生遍佈天下，朕當初那麼做，是爲了以絕後患。”
在他看來，他對江禮已經仁慈，趙則明對他起殺心的時候，難道沒有江禮的推波助瀾嗎？
“皇上將來莫要後悔這般對待江大人就好。”江宜夕說。
趙聿準皺眉，卻因爲到了御花園，他沒有繼續跟她爭辯這個話題。
他看到不遠處雲太后身邊還有幾個鮮麗的身影。
“今日還有其他人進宮？”趙聿準的語氣一沉，後悔跟她一起過來了。
“皇上難道不是爲此而來嗎？吳姑娘和鄭姑娘都是京都城難得一見的美人才女，聽說皇上就要選秀，很快有佳人在側，要提前恭喜皇上了。”江宜夕說道。
趙聿準的臉色陰沉得要滴出墨水了。
“臣女見過皇上，皇上萬福。”吳秋晨最先看到皇上，秀美的臉龐瞬間如盛開嬌花，脈脈含情地看了過來。
鄭眉書跟着行禮，笑容甜美如蜜。
就算是江宜夕，都覺得她們兩個看起來賞心悅目。
趙聿準俊臉冷漠如冰，“平身。”
雲太后含笑說，“皇上是來御花園散心吧，哀家已經走了有一會兒，正想回去。”
吳秋晨心中暗暗焦急，太后怎麼不幫她創造機會與皇上相處，讓皇上陪着她賞花不好嗎？
“朕送太后回慈寧宮。”趙聿準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