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慕嬌是個不太喜歡節外生枝以及攬麻煩上身的人,且不說她已經懷疑自已母親跟江霧漁之間有不淺的關係,就算江霧漁真是母親的親人,他的母親是她的外祖母,她在明知道她不是真正的周慕嬌的情況下,也不宜前去相見,或是相認。
桃紅和猴精的案子牽扯到二十年前兩廣總督黎大人愛女的失蹤案,而江霧漁這個六扇門統領,也於二十年前失蹤,且桃紅猴精也死在他的手上,過後看到她,又露出那樣的神情,之後又決定留下來,執意要在她手下做事……
都不用細想,都能理得清這其中的關係。
她的母親白秀竹,很有可能是那位黎總督的千金黎小姐,至於爲何母親出嫁前和出嫁後明明是自由身,卻選擇不與黎家聯繫,那她就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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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對白秀竹的印象也只有原主留下來的溫婉、慈愛、疼愛子女這個表面層面上,那自然就沒什麼感情了,何況趙雲璟現在被下了獄,她應該將所有精力都放在替他找真兇的這件事上纔對。
然而拒絕的話剛剛醞釀成型,心就狠狠地抽,疼得她差點暈過去,臉色煞地一下白了。
江霧漁臉色大變,他刷地站起來:“周,周姑娘?!”
周慕嬌按着胸口,輕輕擺手:“沒事。走吧。”
“好,我送你去回春堂。”
那股鈍痛來得快也消失得快,周慕嬌除了有些乏力,沒什麼別的感覺了,她擺擺手:“不礙事,有事我自已會去。不是讓我去扮成你妹妹去看你母親嗎?走吧。”
“你,你願意去?”
周慕嬌站了起來:“我從小沒有長輩緣,從小一直以爲得自已的問題,現在有個機會讓我推翻自已的這個推論,我挺樂意的。只是如果老太太等下發現我不是她真正的女兒,她憤怒了,去得不安穩,你也不要怪我就成。”
江霧漁快哭了,四十幾歲的鐵血漢子整個人都顫抖了:“不會的不會的,她一定會很高興的。”
向陽巷離好運酒樓不太遠,穿過三條街就到了,江家在巷子的盡頭。
門是老舊的木門,瞧着還有些破敗,不過門口兩邊各放了一盆綠植,這一抹綠,在這深冬裏的深巷子裏,讓人眼前一亮。
推開門,便是打掃得乾乾淨淨還有些空蕩的小院,院子角落趴着一隻白色的小奶貓,聽到聲響,小奶貓喵嗚一聲彈跳而起,向着周慕嬌衝來,先是喵喵兇了幾下,然後揪住她裙角,小爪爪抓呀抓的,要往她身上爬。
周慕嬌想起了十八,十八初見她時,也因爲一碗白糖水對她兇巴巴的,後來就粘她粘得不行了。
將小奶貓抱起來順了一會毛,周慕嬌扭頭問江霧漁:“江叔,老太太人呢?”
“在房裏,東家請跟我來。”
“叫我阿嬌就行,不過我娘一向喊我六丫,說我是長在她心巴上的小丫頭。”周慕嬌露出懷念的神色,“我娘肯定也很惦記我,就像老太太惦記她的女兒一樣。”
江霧漁又差點哭了,他匆匆往屋裏去,用最快的速度調整好情緒,推開了老太太的房門。
屋裏光線暗沉,空氣十分稀薄,周慕嬌才進去,心臟就有些不太舒服,感覺呼吸有些困難。
她一個健康的年輕人在這種環境下都感覺呼吸困難,老太太上了年紀,又生了病,呆在這種環境下,又如何好得了?
趁着江霧漁去扶老太太,周慕嬌將窗簾拉開,將窗子推開。
新鮮的空氣洶涌鑽進來,周慕嬌作了個深呼吸,回頭時撞上一對激動卻又壓抑着雙眼。
那是一個十分清瘦的老太太,瘦到臉上只掛着一層皮,她半躺在牀上,喫力地伸出手:“阿……嬌。”
周慕嬌大步過去,用力握住老太太,順勢半跪下去:“老太太認得我?”
“你是阿嬌,小漁的東家,我記得的,上次你送的禮品,我都有在喫。”老太太乾枯的手反握回去,“小東家,你今年才十六歲?”
“是的老太太。”
老太太就握着她的手不說話,周慕嬌能感覺得到她洶涌的情緒,不免心裏難過,她用另一隻手輕擁住對方清瘦的身體,輕聲道:“我有一個弟弟,很乖志向也很遠大,他說長大後要當大將軍。你放寬心,好好養病,等你病氣少了些,我就帶我弟弟來看你,可好?”
“好!好!好!”
周慕嬌習慣在隨身包包裏放些常用藥,還有靈芝和人蔘,這會將靈芝和人蔘都拿了出來,遞給江霧漁:“江叔,這是我和弟弟在山上找到的,你拿去燉給老太太喫,一頓燉一點,和雞肉,瘦肉,什麼都行,等到這支人蔘喫完,老太太的病就會好的。”
江霧漁拿了人蔘和靈芝轉身就去了廚房,早上他剛好出去割了肉,這會正好燉上。
房間裏,周慕嬌又從包包裏拿出幾片包得很嚴實的紅薯幹,掰了一點點塞老太太嘴裏,紅薯幹軟軟糯糯的,又甜,老太太雖然病着,牙口倒還使得,沒一會就吃乾淨了,眼巴巴的直望着周慕嬌手上的。
周慕嬌極有耐心地喂她吃了兩片,剩下的包好,放桌子上,交待老太太以後一天最多隻能喫兩片:“我會讓江叔盯着的,小老太太你可不要貪喫呀。”
“給,給我,拿着。”
一手攥着那幾片紅薯幹,老太太半躺在周慕嬌懷裏,心滿意足,覺得這輩子的遺憾,全部都消失了。
女兒死了,卻留下了一兒一女,外孫女跟女兒長得一模一樣,外孫雖然還沒見着,但從外孫女的描述中,她已經可以在腦裏描繪出一個乖乖的小男孩形象了。
一個時辰後,江霧漁端着一碗人蔘雞湯進來時,老太太已經靠在周慕嬌懷裏閉上了眼,他手一抖,手裏的雞湯差點灑了。
他含淚喊了一聲‘娘’,就被周慕嬌制止:“小老太太睡着了,你別吵他。”
將人放到牀上安置好,周慕嬌摸了摸牀上的墊被和被子,嫌棄道:“這墊被太軟了,對老太太腰不好,這蓋被又太厚了,不透氣,你去將牀品全部換了。另外窗簾換成淺色的,窗子每天至少打開通幾半個時辰,若是怕老太太冷着,你就弄幾個熱水袋放被窩裏,冷了就換上新的,記住,一定不能在屋裏燒炭,會一氧化碳中毒。”
不知道是不是江霧漁的錯覺,他覺得老太太的臉色比剛剛紅潤了不少,不再是渾身死氣了。
“請東家放心,江某一定竭盡所能,替趙公子找出真兇!”
“你也放寬心,你母親的病一定會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