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門口，顧硯辭折身而返。
他扣住林淺右手，拉着她一起往外走。
林淺眼光閃過一絲瞭然，看他的意思，他要帶她回家。
“要回去你自己回去，”林淺執拗站在原地，眼神微露譏嘲說，“你的好妹妹，只需要你這個好哥哥！我去幹嘛呢？去當看你倆演繹兄妹情深戲份的現場觀衆？”
顧硯辭一心記掛着顧瑾瑜，他沒心思跟林淺爭執辯論。
“叫你去有兩個目的，”顧硯辭言簡意賅說明，“一是讓你給她紮上幾針幫她治病，二是讓你親眼盯着，免得你在家胡思亂想。”
顧家老宅抵達，顧硯辭腳步匆匆走進客廳，甄苒迎面而上，一臉焦急的抱怨他，“你怎麼現在纔來，趕緊上樓，她遲遲等不到你，急的跟瘋了似的。”
顧硯辭拉着林淺，快步走上三樓。
裝修猶如公主殿堂一般的奢華臥室裏，幾個身材高大的女傭站在牀前，按壓住顧瑾瑜腿腳，異口同聲喊：“小姐，你安靜一點，你哥哥馬上回來。”
被她們按住的顧瑾瑜，像被架上案板的待宰母豬似的，拼盡全力掙扎撲騰，腦袋在枕頭上左搖右晃，嘴裏尖叫個不停：“哥哥！啊！啊！哥哥啊……”
顧硯辭鬆開林淺，疾步上前抱住她，溫聲安撫，“恬恬，我在這，我來了。”
他的聲音，他的懷抱，像是有神奇魔力。
在他懷抱裏，顧瑾瑜剎那間安靜，瘋婆子秒變乖妹妹。
她斷斷續續喊哥哥，腦袋在顧硯辭懷裏蠕動着拱來拱去，彷彿是受驚小鳥在尋找庇護。
見她情緒安定，顧硯辭揚聲喊林淺，“過來，給她扎針。”
林淺一動不動，留神觀測顧瑾瑜神態。
她現實中沒和精神病人接觸過，不知顧瑾瑜此時是真犯病還是假裝犯病。
顧瑾瑜擡頭，眼睛怯生生看向林淺，結結巴巴問，“你，你是誰？”
不等林淺應聲，她眼底乍現驚惶，像被踩了尾巴貓咪似的仰頭尖叫：“壞人！壞人！哥哥，壞人進我房間了，我好怕！快把壞人趕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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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顧硯辭輕撫顧瑾瑜後背，解釋說：“她不是壞人，她是你嫂子，還是個醫生。你躺着別動，讓她給你紮上兩針，你的病很快就好。”
顧瑾瑜不聽他解釋，喊叫聲越發尖銳，“她是壞人，是罵我的壞人，打我的壞人，上次在街上打我的那個壞人就是她。”
她掙脫顧硯辭臂膀，隨手抓起擱在小花架上的陶瓷擺件，砸向林淺，狀若癲狂喊：“壞人，打死你！”
陶瓷擺件直溜溜砸向林淺面門，林淺側身一讓躲過，直言提醒顧硯辭，“看清楚了嗎？她討厭我，犯病是假，想打我是真。”
她的話，像是刺激到顧瑾瑜。
那裝瘋迷竅的瘋婆子，拿起一個個小巧玲瓏卻堅硬非常的水晶擺件，使出渾身力氣砸向林淺，一邊砸一邊顛三倒四喊：“壞人，滾出去。壞人，砸死你，砸死你，砸死你。”
見她歇斯底里大發瘋，顧硯辭抱緊她，輕言細語撫慰，“別怕別怕，哥哥保護你，哥哥替你收拾壞人。”
他安慰顧瑾瑜同時，暗戳戳的對林淺使眼色，示意她：趕緊離開這。
本就不想來，林淺毫不猶豫轉身。
她走出臥室，又聽到兄妹倆對話聲。
顧瑾瑜可憐兮兮地問：“哥哥，那個壞人是你帶來的嗎？”
顧硯辭輕輕一笑說：“不是，她是悄悄摸摸溜進來的，好了，沒事了，她走了，以後再也進不來了。”
顧瑾瑜又問：“那個壞人，跟你是什麼關係呢？”
顧硯辭不假思索：“沒關係，我不認識她。”
顧瑾瑜小小聲哼唧，“她打我，我恨她。”
顧硯辭順着她心思安慰她：“我同樣恨她，傷害過你的壞人，就是我特別仇恨的仇人。”
林淺腳步定格在走廊上，內心隱隱約約絞痛。
她知道顧硯辭那麼說，只是爲了安撫顧瑾瑜情緒。
知道歸知道，他的話在她聽來，若傷口撒鹽般刺痛她耳膜。
林淺似乎聽到花瓶墜地的“噼啪”碎裂聲，不，那不是花瓶碎裂聲，那是從她胸腔內傳出的心臟碎裂聲。
她習慣性的咬了咬嘴脣，加快腳步下樓。
經過樓下客廳，她依稀聽到甄苒挽留她的叫喊聲，“這麼晚了你去哪？別走了，今晚在這過夜。”
林淺含糊應付她：“不了，我跟閨蜜約好了，去電影院看午夜場電影。”
她像逃難似的，以奔跑的速度跑出顧家老宅，一口氣跑到街對面的公交站臺下。
坐上長椅，林淺仰望星辰閃爍明滅的黝黑蒼穹，內心無情無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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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交車開來，車門開啓，林淺下意識上車，挑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無巧不巧，公交車裏正播放着“巧克力廣告”。
廣告上成雙成對的甜蜜男女，與現實世界中形單影隻的林淺，呈明顯對比。
公交車行駛到終點站，在司機提醒下，林淺下車。
一看手機她發現，此時，已是晚上十點半。
林淺環顧四周，很陌生的地方，她從未來過的地方。
身處陌生之地，林淺毫無懼色。
她隨便找了個賓館開房，又來到路邊大排檔，點了份烤魚配米飯的夜宵。
夜宵沒喫幾口，她手機裏，倏然間收到條短信。
看了眼短信內容，林淺考慮片刻，毅然決然回覆：＃好的，我今晚就乘坐飛機，飛往江洲。＃
……
顧家：
凌晨三點，顧瑾瑜安然入睡。
顧硯辭退出她臥室，走到走廊盡頭，從通訊錄置頂聯繫人裏，找到林淺的號碼，撥號。
電話撥出去，他聽到“你撥打的號碼暫時無法接通”提示音。
顧硯辭心裏一緊，林淺電話打不通，破天荒第一次。
他來到二樓書房，用座機撥號。
這回倒是打通，他“喂”了一聲，還沒來得及說話，林淺毫不猶豫掛斷電話。
顧硯辭握着聽筒的右手，頹然垂下。
事實明擺着，他的手機號碼，被林淺拉進黑名單。
林淺很生氣，氣到不想和他說話，氣到接到他的電話就掛斷。
顧硯辭走出住宅樓，來到停車場，他剛剛發動車子，忽見顧瑾瑜穿着睡衣衝進停車場，像無頭蒼蠅似的團團轉悠，迷迷糊糊喊：“哥哥，你在哪？”
她彷彿是具有心靈感應似的，倏然間轉悠到顧硯辭座駕前。
“哥哥！”顧瑾瑜披散長髮，眼睛隔着車窗盯着他，稀裏糊塗唸叨，“哥哥，哥哥，哥哥……”